项斯拱手作揖。“请主上明示。” “琳琅。”纪忘川垂眼看他,“就是你刚才见到的女子。” 项斯双手抚地,额头磕在地上。“主上,项斯不敢妄言,绝不会将今日所见透露给任何人。” 纪忘川扶起项斯,沉声道:“项斯,自你加入绣衣司起,如今已有八年了。我相信你,就如同信自己。” 项斯站起身,恭然肃立。“主上,入了绣衣司,便要斩断七情六欲,心里有了牵挂,一旦被人发现,便是自曝其短。这些话项斯不该说,但是,主上一直清心寡欲,不屑逢场作戏,宁可被外人谣传出各种荒唐的名声。如今,却……” 纪忘川挥了挥手,说道:“退下吧,我自有主张。”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连项斯这样偶然的一瞥都能看出端倪。那么,以王世敬纵横情场多年的老手,岂会看不出他与琳琅的门道。他终究是放心不下琳琅,夹放在衣袍内的攒心梅花络子熨烫着他的心。 纸鸢随风飘摇在空中,早已消失了踪影,一定是飞到了天涯海角。 纪忘川站在翘起的屋檐角边,俯瞰琳琅的卧房,房内点着一豆昏黄的烛火,琳琅尚未就寝。看她忙忙碌碌地从笸箩里找出丝线,抿着嘴偷笑着,手上搭着络子。他只是随口一说,让她每种花样都打一条,没想到她这般上心,从离开震松堂后就忙起来了。 烛光映衬着她完美的剪影,恍如一朵朵美丽的窗花,绽放在午夜的窗子上。纪忘川深深看了一眼,以为多看一眼,便能让空洞的心填满一分。 琳琅终究没有赶上给纪忘川送行,昨夜那缠缠绵绵的一幕,如今回想起来恍若黄粱一梦,梦醒了,就像旭日冲破迷雾,一切都像不曾发生过。可琳琅笃定地记得,老爷切切实实地吻过她的眼睛,那一吻停留在琳琅心里,化成了淡淡的朱砂痣。 怀化大将军府依旧如往日般宁静,清明一过,香芹、桐玉她们都闲下来,府上因之前过节彻底清扫了一遍,这一日闲来便是几个姑娘围在一起绣绣花,打打络子,日子宁静安逸。 琳琅性情随和,心思巧妙,往往能想出一些好看的花样。香芹和桐玉她们闲来都会跟琳琅凑对,一起坐在天井里晒太阳,忙些女红活计。 琳琅侍茶女的出身在将军府上也不是秘密,香芹她们倒不远着她。大家都是苦孩子出身,谁家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会把孩子送去做伺候人的活儿,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还得忍着东家的训斥责罚。 怀化大将军府占地广,屋宇楼阁却不算多,尤其人事简单,大将军不喜欢与人交往,府上人多反而让他眼晕,统共一个老夫人掌事,府上十几二十个人各司其职,往常井水不犯河水,更谈不上勾心斗角搏主子欢心的戏码。 东方的日色,银杏疏疏阔阔的叶丛里透过无数斑驳的日光,洒遍着一地的金屑。 桐玉指着琳琅手中绯色锦线,问道:“你这打得是什么图样?” 琳琅抬起头,温煦的阳光晒在脸上,晕出浅浅的光圈。“一炷香。” 桐玉翻着琳琅的笸箩,从箩里翻出绯色锦线,一脸求知若渴道:“真好看,快教教我。” 琳琅眯着眼,微笑点头。 香芹手里绣着一块鸳鸯戏水红肚兜,桐玉斜眼瞥香芹,冲琳琅做了个鬼脸,笑道:“瞧这香芹姑娘,不知道是动了什么心思,绣这大红鸳鸯肚兜,绣得再好看,你这是要给谁看呐?” 香芹原本一心一意忙着手中的活计,桐玉酸溜溜的一击,脸颊涨红,把绣了一半的肚兜往笸箩里一放。“好你个桐玉,别顾着挤兑我,你那点花花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你那一炷香打给谁用?” 桐玉嘟了下嘴。“我……打着玩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