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赶到蓬莱殿,双腿之间洇出大量的鲜血,犹如今春泛滥的长江水患,不受遏制。 寝殿宫门密闭,邹佩衍不便直接替琳琅把脉,只好由静如详细描述殿中情形,接生嬷嬷已经从旁待命,可琳琅除了阵痛大出血之外,宫口却迟迟不见松弛扩张。 邹佩衍侯在门外踱步,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听静如来回奔走,叹道:“怕就怕阵痛发作,可宫指难开,娘娘会大出血,而腹中孩儿难以落地,窒息而……”他不敢再推测下去,生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殿中传来琳琅声嘶力竭地呼声,静如快步赶进去,神气都魄散了,被高企的门槛绊住了脚背,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额头叩出个大血包来。她抹了额头的血渍,一个箭步冲到琳琅身边去,“主子,您撑着,皇上马上就回来看您了,小皇子马上就要见娘亲了。” 琳琅屏着气,阵痛渐渐碎裂了她的四肢百骸,仿佛泰山沉沉压她入了地底。她一脸汗水泥泞,“静如,你跟邹御医说,不必看顾本宫的命,下猛药!下猛药!务必要让皇儿出生,决不可胎死腹中,否则本宫拼死也不甘心……至少……至少要活他一个!” 热水一轮轮地上,床榻上血流如注,阵痛越来越紧凑,只消透口气的时光,上一阵艰涩的痛还未止住,下一轮剧痛来袭。血止不住,宫口照样没有动静,但琳琅却痛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似的。皇上不在宫中,无人可以决断贤妃的生死,邹佩衍更是不敢妄下猛药,他踟躇犹豫,只听得静如打开殿门,传来琳琅勉力的最后一呼,“邹佩衍听命!” 邹佩衍连声跪下,“微臣在。” 琳琅毕其功于一役,咬牙切齿道:“本宫要你不惜一切代价,下猛药,不必在乎本宫生死!” 邹佩衍艰难应下,“微臣遵命。” 痛感排山倒海,几乎撕裂了琳琅的心肝,琳琅周身疲累如死灰,却在下一秒被无休无止的剧痛震醒。静如看琳琅躺在床上,洇湿的床单除了大片乍放的血色红梅,再也没有其他的颜色,琳琅犹如混迹在修罗地狱中,突如其来的一声嘶叫之后,便是痛到无力呼吸。“娘娘,您喝点桂圆水,补气,您可不能卸力,小皇子等着您使力呢!” 邹佩衍的药方来得极快,用上了一剂猛药,海龙,开骨破血,用于催生之效,只不过奇痛无比,但效果却胜于一般用药。 静如托着琳琅的头,用井花水伺候服下,不消一会儿,痛楚更甚,但骨骼有开裂之感,接生嬷嬷惊道:“开了,开了,可算是开指了!” 萧索的暴雨天气,惊雷却被琳琅一声声嘶叫所掩盖,她绝望地呼喊,却孕育着一个全新的希望。 她终于败下阵来,铆足了一切力气,却连握住掌心的能力都流失在无尽的黑暗痛楚中。她闭上眼,暗自让自己争气,她可以死,但孩儿必须要生下来,要在尉迟珩回宫之时,让他看到冉冉升起的生命初绽,在孩子的脸上看到她生命的延续,方不辜负她不顾一切的决定。 琳琅奄奄一息,突然感受到了腹中新生的求索,他似乎在努力冲破囚困,她突然睁开眼,却不见静如和接生嬷嬷,只有李之雁那张诡异到极致妖冶的脸。 她平素都是清雅淡然的妆容,今日却胭脂红艳,檀眉如钩,红唇若血,笑得春光潋滟,“姐姐,您可算是醒了,妹妹等了半个时辰了。” 琳琅恹恹问道:“静如呢?” 李之雁侧目看了眼双面彩绘鸾鸟腾飞屏风,静如和几个接生嬷嬷被缚住了手脚,掩住嘴,扔在屏风后。她阴恻恻地笑,“我想过许久,这该是最好的机会,让我和姐姐坦诚相对。” 身体仿佛碎成了一地瓷片,痛到麻木,让她的神色都无恙了。“李之雁,原来是你。” 李之雁点点头,轻松道:“的确是我。” 琳琅周身无法动弹,阵痛感犹如猛击,一下一下踹击她的五脏六腑,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与李之雁周旋。“本宫不明白,为何是你?本宫又如何得罪于你?” “也许你是无辜的。”李之雁转念又道,“也许你是始作俑者。咱们的账,还是要好好算一算。” 琳琅侧过脸,恶狠狠地盯着她,“本宫无暇与你清算,待本宫孩儿出世,再算不迟!” 李之雁搬过床边的一张杌子,抱起双臂,坐在一旁,冷笑道:“好。别说我心狠,我成全你,没有婢子和接生嬷嬷,你一己之力分娩,我就站干岸,看你怎么活下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