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宁王死得过于惨烈, 天子已移居别的寝殿,宫檐外,暴雨如注, 很快就将那些血色的痕迹都冲刷干净了,就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唯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宫阶上站满了大臣, 却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正是深秋的夜晚,寒气袭人, 再被风一吹, 人冻得直打哆嗦,长公主因淋了雨, 已回去换衣裳了, 黎枝枝站在人群里, 一双手也冻得有些发僵,便凑到嘴边,轻轻呵出一口热气来,试图暖一暖。 正在这时,旁边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 握住了她的手, 修长的手指将她一双手整个包裹住,霎时间,微温的暖意便传递过来,萧晏低声问道:“怎么没叫人拿手炉?” 黎枝枝轻轻摇首, 今晚太混乱了, 哪里还顾得上这种小事? 萧晏的手很暖, 只是他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伤口,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被雨水浸泡过后,微微发着白,让人看着就觉得疼,黎枝枝不禁蹙起眉,问道:“疼么?” 萧晏这才注意到自己受了伤,他原本是想说不疼,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疼。” 他皱起剑眉,微微倾下|身子,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给我吹吹?” 这话本是带着调笑戏弄的意味,谁知黎枝枝听了,竟出人意料的没有露出羞恼的神情,也没顾旁人的目光,依言捧起他的手,低头小心吹了吹伤口,动作轻柔认真,倒叫萧晏愣住了,定定地看着她,眸底的温柔简直要溢出来似的。 正在这时,殿门忽然开了,一名内侍捧着拂尘出来,尖声对众人道:“皇上有旨,宁王萧晁勾结龙虎卫指挥使刘保,副指挥使张青等人,犯上作乱,逼宫谋反,已然伏诛了……” 宁王死了,并没有人觉得意外,在他谋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是这个下场。 在确认了天子的身体无恙之后,大臣们也都陆续散了,一个小内侍躬着身子过来,面上堆起笑意,轻声对黎枝枝道:“郡主请留步,皇上召您入殿觐见呢。” 黎枝枝不由一怔,讶异道:“皇上要见我?” “是。” 她与萧晏对视了一眼,便觉得手指被轻轻捏了捏,萧晏轻声道:“既是父皇召见,你先去吧。” 黎枝枝颔首,跟在内侍身后入了殿,殿内生了几个炭盆,霎时间,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周身的寒气。 在内侍的引领下,她穿过帷幔与屏风,进了内殿,景明帝正坐在榻边,在和容妃低声说话,见了她来,便吩咐人赐座。 立即有内侍捧了绣凳过来,黎枝枝谢了恩,这才挨着绣凳的边沿坐了,她不知道天子召她入殿做什么,却又不好开口问询,便只是坐着,听景明帝和容妃说话。 过了一会儿,景明帝看了过来,道:“你母亲呢?” 黎枝枝恭敬答道:“母亲淋了雨,已回去更衣了,想是一会儿就能来拜见您。” 景明帝颔首,黎枝枝踌躇着提醒道:“皇上,太子殿下他……” 景明帝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问内侍道:“太子还在?” 内侍听罢,应声去了,不多时复返,恭声道:“太子殿下还在等着。” 景明帝朝黎枝枝看过来一眼,意味深长道:“去问问他,他是在等朕召见呢,还是在等谁?” 黎枝枝:…… 内侍去了,少顷回来,一板一眼地答道:“太子殿下说,他等昭华郡主。” 面对天子的目光,黎枝枝登时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垂首道:“皇上,想是太子有什么事情要和臣女商量,故而……” 景明帝从鼻腔里轻哼一声,道:“他能有什么事情?你也不必替他遮掩了。” 黎枝枝的神色颇尴尬,景明帝道:“叫太子进来罢,别在外面再冻出什么毛病来。” 黎枝枝略微松了一口气,却听天子又忽然道:“朕有五个儿子,死了两个成器的,剩下的都不中用。” 不防他突然提起这一茬,黎枝枝和容妃都有些吃惊,景明帝却没看她们,只是微微闭了眼,继续道:“老大和老二,两人只相隔一岁,皆是梓童所出,那时候朕还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有的是时间教导他们,梓童性情温柔坚韧,知书达理,也把他们教得很好,文武双全,机敏聪慧,可惜……” 屏风外,来人的步子停了下来,内侍不解地看着萧晏,正欲说话,他却微微摆了手,听着那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徐徐道:“后来老三老四出生时,朕却已囿于权力争斗,无暇顾及他们……老三的性格肖似其母,温顺有余,却过于懦弱,耳根子又太软,容易为人唆使,实在难当大任。” “老四……”他的语气阴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