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父皇他……没有……” 景桓的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他茫然的呢喃着不成句的话。 滑族并没有复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么结果显而易见,玲珑公主的威胁确实有了效果,不过梁帝选择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他下旨,以滑族降而复叛为由,命赤焰军大幅杀戮。滑族士兵全军覆没,皇族仅存璇玑一人,高门贵女尽数俘虏,不是在路程中被磋磨致死,就是在行台军接手押送后被玩弄虐杀,侥幸活下来的,则充入了掖幽庭。 滑族一族,除了少数侥幸逃脱的男子,只剩下了清一色的女人。 景桓茫然的瘫坐在椅子上,隔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姨姨……从前在宫中,就是在掖幽庭……” 虽然贵为皇子,因为从小在行宫长大,所以很是知道宫人们的苦,可是宫人们纵使再苦,也比不过日夜劳作的掖幽庭罪奴,她们从早到晚辛劳一天,却无时无刻都可能遭到主管的鞭笞。 罪奴……不算人。 这是宫中许多人未曾言明,却理所当然的认知。 可是姨姨就在那种地方生活好多年,卑微的跪在地上打扫,对路过的每一个贵人叩头请安。 纵使相差了许多年,景桓却依然觉得毛骨悚然,就好像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他带着宫人们从宫中某个转角走过,丝毫没有注意到墙角的姨姨正跪在那里。 他几乎坐不住椅子,连滚带爬地走过去抱进了她,嘴里不断地呢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 被抱住的璇玑也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景桓得知身世后会有许多反应,有对自己滑族血脉的震惊和难以接受,有对父皇的失望与爱恨交织,有对赤焰军的报复之心,有对林殊与景琰的迁怒…… 许多许多,璇玑唯独没有想到,此时占据他最大心思的,竟然是对自己的心疼。 不同于小时候的样子,当年是璇玑将他抱在怀里,如今少年的身躯滚烫,不太宽厚的肩膀也能毫不费力地揽住她了。 璇玑伸手回抱住了他,轻轻在他后背拍了拍。 “没事了,都过去了,景桓,没事的。” —— 那一晚,景桓做了很多的梦。 梦见了自己的母妃,梦见她像姨姨说的一样,从金陵千里迢迢逃回国门,与赤焰军奋战到最后一刻; 梦见了父皇与母妃吵架的那一晚,他哭着扑上前去,求父皇不要屠族,却被他一脚踢开; 更多的,则是梦见了战场上的姨姨,她与赤焰军打斗受了伤,那样锋利的刀从她的胸膛穿过,溅出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梦见了她侥幸于战场逃脱,却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从囚车中被人拉了出来,周围数十个兵丁坏笑着围了过来,只能听到布帛撕裂和女人的惨叫声; 梦见了她进了掖幽庭,没日没夜的浆洗衣服,寒冷冬日中被罚跪在宫道上,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被人发现时已经冻硬…… 他做了无数个梦,每一个梦都会在痛彻心扉的哭声中吓醒。 —— 璇玑有些后悔,自己讲故事的能力会不会太厉害?描述是不是太详细了? 她本以为景桓可以稳得住的,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第五次听到他房间中传来的沉闷哭声,璇玑叹了口气,抱着被子推门进去,躺在了离景桓很远的床边,只是伸直胳膊,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