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中说起这几年对漪娴的亏欠,漪娴正想让她不要自责,可是就有管事的婆子过来回话了。 许观音一面说着一面向外走去,漪娴隐约听到那婆子说: “世子老爷要吃燕窝,嫌弃这阵子送去的不好了,里头尽沾着浮毛呢,说是下品,不吃。让夫人从库房支银子,再买好的来。” 许观音狠狠啐了一口:“让他滚!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告诉他,再嫌弃不好了,索性不吃了!——或是他嫌弃我这个儿媳妇苛待了公爹,只管让他去我们许家大门口告我的状、说我不好,问我娘家要燕窝来吃!也往官府里告我不孝!” 婆子缩了缩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漪娴在屋里叹了口气。——不是心疼自己的父亲,而是心疼许观音。 可想而知嫁人之后的柴米油盐,将年少时温文尔雅、含羞带怯的表姐逼成了如今这副世人口中的“泼妇”模样。所谓“十年看婆十年看媳”的,对公爹来说也是一样的。 若不是陆世子这个公公曾经待许观音不好,纵容崔氏屡屡苛待许观音,如今许观音怎么可能这般泼辣蛮横地对他? 许观音越泼辣,漪娴就越心疼她曾经受过的委屈。 邱姑端上一盏燕窝给她,打断了漪娴的思绪。 这是当家主母许观音特意叮嘱的,每日好吃好喝供着漪娴予取予求,不计花销,只求能养好她的身子。 漪娴揭开小炖盅的白瓷盖子,里头赫然是一盏上品燕窝,价格不菲。 陆家并不是吃不起。但是谁让管事的主母不高兴,她就让谁吃不得。 …… 除此之外,还有好些府邸大家的女眷太太们时而递了帖子来见漪娴。 概因新君即位,即便他是顺位承袭皇位,朝中一派安稳,没有发生过什么大规模人心动荡的流血事件,可是每一位君主的喜好都是不同的。 或许在文寿帝眼中颇为信任得脸的世家,在元武帝眼中就没什么区别了。 他们便失去了往日宫中的宠信。 更有一些是因为曾经有意无意在文寿时期得罪过当今皇帝,现下怕他秋后算账的。 官场里男人造下的孽,现在又要求他们的女眷四处求人办事。 这些夫人们见了漪娴,也不过是为了几句话。或是向她打听宫中太后皇后近来的喜好和憎恶,或是请她有意无意为他们说上几句好话,探探宫里的口风,或是备上了珍贵的礼物,求用她的手递进宫里给太后皇后知道。 见了几个人之后,漪娴也就乏了。统统称无能为力谢绝了,然后就不再见客。 更有好些离谱的,甚至还琢磨起了再给她找个男人。 “……他是我娘家的堂弟,这人虽比你略大些,已有了三十了,前头呢……的确是死了个正妻。不过后宅极为干净,只有一个通房的丫鬟,还有两个庶子,也不顶事。你若两年三年养好了身子嫁过去,再等你生下嫡子,这个家不还是你说了算么……” 她也同样一概婉拒,只说没这个心思了。 荒谬。 …… 也正是在这一日下午稍迟些的时候,皇帝发了条诏令下去。 恩准现任的禁卫军虎贲军统帅赵老将军告老还乡,并且在重阳过后的九月十二日亲自在城门外驿站送送他,让他回老家养老、安享晚年。 他将原来的灵璧守将徐世守调了过来。 徐世守从皇帝这里领了圣旨,出宫之前先探望和拜别了一下自己的舅母嘉慎夫人。 华夫人很是高兴,高兴到热泪止不住地流下。 她殷殷叮嘱徐世守一定要恪尽职守、不负圣恩眷顾云云的场面话。 徐侯也一一应下。 末了,她便图穷匕见了。 一边说太后和皇后娘娘有多欣赏他、器重他,经常和皇帝面前夸赞他等等,又道, “你大约也听说了吧,那日陛下在奉极殿先立遗诏、以备或有不测之事。陛下是极信任太后和皇后娘娘的,倘或……则国政万事托于太后和皇后娘娘。 而且陛下也将十万虎贲军虎符交由皇后娘娘调动掌管。所以除了要效忠于陛下和大魏,你也一样要效忠于太后和皇后,若遇非常之时,一定要全权听命于皇后娘娘。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徐侯称是。“必忠于虎符和皇后,保太后和皇后万全。” 华夫人这才笑了。 她请外甥坐下用茶。 而面前的茶桌上已摆着一杯看上去没有动过痕迹的茶盏。 华夫人命宫女去换:“是我疏忽了。你忙了这一天,恐怕早就口干舌燥了,我竟只想着替你高兴,没想着让人上茶。 ——这是适才皇后娘娘和陆家姑娘来我这坐了会、看了阵我这儿养的桂花。皇后娘娘么,千娇万贵都不为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