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自始至终都没听到那个陶皇后说过一句话,她只是作为一个精致的装饰品陪在皇帝的身边,一举一动、目光游移,雍容华贵间都跟随皇帝的脚步。 皇帝看向哪里,她就看向哪里;皇帝用膳,她才敢提筷子;皇帝笑了,她就跟着微笑。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其实说白了,和文寿皇帝桌案上的一只白玉碗也没什么区别。尊贵虽已,实则也只是皇帝的所有物,彰显皇帝的天下至尊地位罢了。 皇帝用天下最贵的碗筷,他的女人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不是因为他离不得这个女人、他有多爱这个女人。 只是因为,他最尊贵,所以他的女人在女人堆里也必须享用最好的待遇。 但是后来据其木雄恩打听所知,当时的魏室臣官们对陶皇后的风评还是很不错的,认为这位陶皇后安分、能干又从不出错,一举一动尽是应有的贤后典范。 于是其木雄恩心下了然,中原人眼中的好女人,就该是这样的标准。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陶皇后这样的好女人,在很多年之后也渐渐作妖了起来,脾气越来越大,后来更是可劲折腾儿子元武帝和孙子永祯皇帝,魏室官僚们烦都烦了她几十年,最后在众人心照不宣的评价里彻底剥夺了她“贤惠好女人”的牌坊。 * 可他今天见到的元武帝和他的皇后,并不是这样的。 上一次他见到她的时候,是文寿年间,她是个才几岁的小帝姬,正是最稚嫩可爱、得她父亲宠溺的年纪。 现在呢,他迟到了十几年,她成了别人的妻子,腹中已有了自己兄长的孩儿,更是即将要成为人母。 上一次见她时,这样的国宴,她做为稚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便是她母亲,也不能随意多说几句话。 现在她却大大方方地成了这个帝国的女主人,拥有了更甚于她母亲做皇后时的风光荣宠。 其木雄恩在看婠婠时,瓷瓷兰也在偷偷看她。 听说,这个皇后生得很像从前的圣懿帝姬。 若是圣懿还在,现在应该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王叔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女人吗? 公主垂目落在面前的茶盏里,清澈的茶水中倒映出了她面容的朦胧模样。 再抬眼去比较那个被华服锦绣映衬着的温婉皇后时,瓷瓷兰自惭形秽,唯叹弗如了。 她就知道她比不过圣懿的半根手指头。 * 这顿国宴婠婠倒是真的被晏珽宗喂到吃饱了,台下的其木雄恩和瓷瓷兰公主都是索然无味。 瓷瓷兰公主打扮得十分娇艳,可是纵使再娇艳的女子,魏帝从头至尾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目光全都胶着在自己怀着身孕的皇后身上。 罢宴后,晏珽宗搀扶着婠婠上了龙辇,带她回了坤宁殿歇息。 “明日只怕我一天不能陪你了。” 他要和其木雄恩开始商议正事,只怕又是有来有回无穷的拉锯战。 婠婠颔首:“你忙,不用顾及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想到了什么,婠婠有些担忧地望向晏珽宗:“我总觉得其木雄恩看我的眼神有些怪,麟舟,他会不会认出……” “你从前见过他?” 晏珽宗打断了她发问。 否则,他实在想不出其木雄恩为何能一眼认出她是圣懿。 婠婠歪进他怀里,目光有些心虚:“你还记不记得,上回他来的时候是给我爹爹过寿?那时候他们说要献给我爹爹一件礼物,用木箱子装着的,我还同你打赌,说喇子墨国的使臣会送什么给我爹爹?” 当时的赌约是,婠婠若是赢了,晏珽宗就要抽空陪她玩一整天,带她去划船,泛舟湖上,赏藕花。 晏珽宗了然地点了点头,动作极轻地捏了捏她的腮帮子:“原来你为了赢我,同我耍了赖,偷偷跑去直接问其木雄恩了,是不是?” 婠婠心虚地错开了眼。 “其木雄恩那个蠢货拿来一件四爪蟒袍,根本不是龙袍,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为了替他遮掩过去,他当日那番慷慨激昂的说辞,也是你替他想的吧?” 婠婠越发不敢去看他了。 难怪让别人隔着几千里远,还是惦记上了她。 里头竟然还有这么一桩陈年旧事。而且还是在他十数年来都不知情的情况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