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哪里还有说话的资格? 哪怕继嗣再继统确实对国家来说是更稳妥的办法,但裱糊匠的指责可太诛心了。 这句话之后的杀机之重,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崔元觉得话并没有说透,说透了太可怕。 这件事,问题的源头究竟在哪里?真是嗣君的曲意解读吗? 不,是继嗣流程的缺失、遗诏的表述、从奉迎到入宫礼仪的制定。 孝庙驾崩之时,嗣君尚未出生;正德皇帝驾崩之时,嗣君仍是宗室有册的亲王世子;遗诏到时,他是袭了兴献王爵的亲王;到了良乡看到入宫仪注前,他是嗣君。 但突然多了一个皇太子的身份,没有经过继嗣的手续,没有册封! 为什么之前没有多少人觉得不对? 知道消息的只有内阁大臣、奉迎团诸人;为保过渡平安,颁行天下的只有一道遗诏。 百官、百姓,哪里知道嗣君是不是已经在礼部、宗人府那边走完了程序,哪里知道他是不是皇太子的身份? 此时此刻,这番重大的争论不是一直被控制着,只有少数人知道吗?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是嗣君问话:明明有这么多问题为什么视而不见?为什么没人认错?为什么只拿得出让嗣君屈从的解决办法? 诛心一点:这到底只是内阁因为事发突然无心犯下的一个错,还是从头到尾都刻意而为? 就算拟遗诏时仓促没想周全,奉迎团一路前去安陆又回到了京城的三十多天里,还是没有人想到流程上有不妥吗? 再尖锐一点:此刻面对嗣君问话,内阁不承认错误的后果可太严重了。浅一点,是无能失职错上加错,坐实了裱糊匠的名声;深一点,那是处心积虑、图谋不轨。 顺带着,杨廷和那番说辞都没用了。 君是君,臣是臣。君心有忧,臣下不能解,要臣何用? 因为继统不继嗣可能会造成的那些危害和隐患,不正是内阁犯下这么多错误之后应该弥补解决的吗?责任怎么能推给嗣君? 就在崔元想着这些的时候,杨廷和已经再次带头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着说道:“臣老迈昏聩,愧对大行皇帝遗谕重托。臣等虽未先请懿旨,然入宫先居于文华殿,正是为了完成继嗣之仪……” 朱厚熜却打断了他:“晚了。我既已到了这里,自该以嗣君身份堂堂正正入宫登基。杨阁老问诸人谁赞成,我却不用问谁反对。我只问一句:皇兄遗谕,太后与阁臣审处大事。如今阁臣都在,我以兴献王长子身份入京继位,你们拟的遗诏,你们还认不认?” 四个内阁大臣都跪在地上,杨廷和抬头满眼是泪:“殿下,继统不继嗣,祸患无穷啊!殿下何故一意孤行?臣等纵有过错,殿下想要如何责罚都行,但百姓何辜?殿下当真要眼看大明祸起萧墙,国力大损生灵涂炭,置大明社稷江山于不顾吗?” 第25章 现在,认识我! 杨廷和认错了。 他承认之前程序有缺,这是过错。 但继统不继嗣的危害,他还是在强调。嗣君若是将错就错,那就是明知危害极大却要意气用事。 朱厚熜笑了起来:“释服袭封王爵的懿旨一到,我就知道要出这件事了。那时候到的,本应是令我继嗣的懿旨。后来遗诏到了,遗诏没说清楚;我到了京郊,一路没有补救。我看到入宫仪注提出了问题,你们的看法就是我置社稷江山于不顾?” “两宗只有一个子嗣,你们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觉得我继嗣了就没问题?出了问题为什么能理所当然地觉得嗣君该顾全大局?我的谢笺把话题引向国事,我以为你们该从中看出来我不是只为了争个名分,结果你们还是以为我糊涂?” “你们是不是还觉得我的谢笺写得文辞粗陋,推崇皇兄更是不知所谓?你们以为我年少无知,性情偏激,以为我长于乡野不知轻重。我现在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好了!你们把遗诏拟好,把我的名字写在里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是君了!” “作为君,我看到的是臣办事的能力、态度!在安陆,我的书房里,笔架赠给了定国公,臂搁赠给了崔驸马,诗筒赠给了寿宁侯。内臣们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