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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他自问除了这封信,其他事都是借着各种饮宴当面谈说,家仆往来传递信息也都没有落于文字。

    虽然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就被盯上了,但他笃定张孚敬现在这么耐心地坐在这里,手里就没有其他实据。

    至于这封信,广东读书人义愤填膺向同科去信申诉又怎么了?

    通知一下鲁御史,他族弟在广州府购置的七百多亩田受灾不算严重又怎么了?

    张孚敬笑了笑:“许久不曾下棋了,不知你可有雅兴,陪本抚手谈一局?”

    “……抚台有命,自当奉陪。”

    张孚敬的反应让他心里极其不踏实,命战战兢兢的管家取来棋盘棋子之后,他看向了张孚敬。

    “本抚到任广东,是为来者,本抚执白先行如何?”

    “……请。”

    张孚敬微笑着拈起一枚棋子,轻脆地点在天元之上。

    郑存忠愕然看着棋盘。

    起手天元而非从边星入手,张孚敬是不懂围棋还是棋力高深至极?

    《史记历书》有云: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

    天元,象征着王者。

    郑存忠抬头看了看平静的张孚敬:他身负皇命而来。

    不屑边角实地,稳据天元以镇边角?

    家门之外,正发生着什么?

    他怎么能确认自己是这回大事首脑的?

    谁做了叛徒?!

    ……

    霍韬是广东巡按御史,现在黄佐摆在他面前的,是让他脸色发白的一叠纸。

    “黄参议,你也是广东人。”霍韬口干舌燥地看着年轻的黄佐,“你这是要我自绝于广东父老!”

    “不是我要你自绝于谁,是广东父老要看你是不是为乡亲开这片天!”黄佐满脸沉郁,“飓风来后,百姓的惨状,霍巡按没看在眼里吗?今年小风,明年大风,为何来了一场风就有这么多户人家断了粮米?粮米都去哪了?梁公举荐你出山,是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吗?还是说,霍巡按觉得去年清丈田土时用心督宪一方就已经足够了?你也要学你举荐的方献夫告病?”

    霍韬被他怼得面红耳赤。

    可是以进士出身在家乡呆了十年,霍家也不是那么干净。

    朝堂争执不休,霍韬心里终究有一分侥幸。

    直到现在看到面前的这一叠纸,他涩声说道:“我若是上了这道奏疏,广东这么多府、这么多县,仓促之间谁来守土安民?抚台大人去年没办完他们,不就是因为也很清楚尽数办了会大乱吗?就算朝廷能尽快选人来接任,底下的胥吏呢?也能全办了吗?你知道这是换汤不换药!”

    “我只是奉抚台和藩台之命为你送来这些罪状。后面的事,不必你我担心!”

    霍韬还在挣扎:“此时朝中参策们争执不休,抚台藩台送来这些,到底是为了广东百姓还是为了朝争?”

    黄佐静静地看着他。

    巡按御史只对朝廷负责,就算是张孚敬和张恩也不能命令他做什么。

    要不要上奏疏弹劾广东这么多命官,可以由霍韬自己决定。

    霍韬感觉很痛苦,他不想看到这么多罪状。

    既然是张孚敬和张恩命黄佐送来的,自然都有实据。这一点都不奇怪,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做官,有一些还是去年那一批当中的戴罪者。

    霍韬只是从中看出了不妙:朝廷不是还在为要不要变法争执不休吗?张孚敬为什么像是又要在广东大开杀戒的样子?

    这样一封奏疏呈到了京城里,陛下震怒是一定的,杨廷和借之令费宏哑口无言也是一定的。

    那后面岂非真的要动赋役了?霍韬想不出来有什么能使广东士绅集体暴动而广东不乱的新法。

    “我得中榜眼,是因为陛下策问何以富国,我以吏治作答。”黄佐忽然开口,盯着他说道,“渭先,你以会元高中进士,西樵山读书十载,莫非圣贤教诲反而都读忘记了?”

    霍韬眼里露出一丝羞恼,忘情地大声说道:“自然没有忘!然陛下御极不久,此时欲行新法到底是为了什么尚无定论!若是广东新法行之又废,岂非折腾百姓?”

    黄佐眼里露出失望。

    有些事,黄佐知道,但不能对霍韬说。

    但纵然霍韬不清楚背后的情况,巡宪地方仍然是他的职责。

    霍韬这么说,只能说明他观望着,甚至期盼着朝堂中的“旧党”胜出。

    于是黄佐拱了拱手:“东西我带到了,霍巡按自行决断。”

    说罢就告辞离去。

    正要去潮州府协助处理百姓围攻揭阳县衙事件M.xIAp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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