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了一下夏言之后,他再次对杨廷和拱了拱手:“阁台,依新规,这重造黄册不再由县里摊派册银。下官粗略估算,按往年造一册所需银二两来算,一册四份,新册恐需拨银百万两。补造旧册以备清查,又需近五十万两。国策会议和国务会议上,参策及国务大臣们,把黄册一事想得轻了!” 黄佐在广东做过地方官了,他知道夏从寿对一册二两银子的花费估计,没有错。 这已经是相当便宜的成本了。 重造黄册,并非只是抄写一下。作为大明最重要的档案之一,它所用的纸张和装裱、保存都有要求。尽管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像太祖、永乐年间那样去造“铜版册”了,成本仍旧不容小觑。 就算不想增加百姓负担,但各县办事官吏仍旧需要付出时间精力。没有专门经费,这事能办好吗? 可是现在夏从寿那最后一句,却说得这会上的南京诸官心头大震。 似乎话里有话。 以朝廷的实力,黄册贵点就贵点,存在所谓“想得轻了”的说法吗? 黄册不只是是黄册,黄册是赋役的依据,黄册还是……大量地方官府裁决诸多田土争端的依据。 杨廷和点了点头:“夏尚书既已具本上奏,朝廷必会再议。依夏尚书所说,如今库中所藏百万余册,已坏十之有八?” “下官既任南京户部,第一件事便是察问黄册库。究其根本,一则元年天风大灾,遭了一次水患。二则这十年来,先有宸濠之乱,而后陛下御极,南京人心不定,官吏也颇有懈怠。” 夏从寿话里的意思:我刚到任,那黄册库的维护问题与我无关。 但众人却只听到他话里“人心不定”四字。 这次协调会结束后,夏言留了下来,通传完进入杨廷和见客的官厅就忍不住问道:“阁台,夏尚书挟黄册库自重,有何凭恃竟至于如此大胆?” “你要弹劾他?” 夏言控制了一下情绪,眼睛看着杨廷和。 仿佛只需要一个信号:假如陛下与杨廷和需要,他可以立即就去弹劾夏从寿。 “公瑾想不明白?” 夏言其实想得明白,他是来探态度的。 杨廷和笑了笑:“他既已据实呈奏,等陛下旨意,等国策会议与费总宰拿出方略吧。” 夏言没能探出什么态度,但杨廷和的笑容还是传递了信息。 走出总督应天部院的大门,夏言回头望了望,目光其实是越过这大院,隐隐看往更北的方向。 很显然,朝廷是早有方略的吧? 只是自己还不够格知道。 他转头往前,走向自己的轿子。 但这不代表他参不透其中奥妙! …… 南京诸部衙之中,哪个权力最大? 在过去,是兵部。因为南京的实质最高权力机构是守备厅会议,而南京兵部尚书可以参赞机务。 但现在微妙了,守备厅会议没有裁撤,南京城里却多了个总督应天部院,那总督名叫杨廷和。 南京兵部尚书是之前的北京兵部右侍郎。 前任兵部左侍郎杨廷仪总督江西,右侍郎任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北京兵部其实暂时微弱——都是新官。其目的,自然是要为军务会议和权力扩大了一点的五府先让让路,方便皇帝更好地掌握住军权。 所以现在,南京的军权,同样是被皇帝好好握在手里的——郭勋在练振武营,徐鹏举在担任操江提督,兵部尚书是皇帝越过左侍郎直接升任到南京的,杨廷和更是新法主持。 兵部之外,就是吏部和户部能打。 吏部不用说了,贾咏、黄佐、徐阶,不是杨廷和的门生故旧,就是皇帝的新朝新臣。 而户部在如今的形势下,是南京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户部衙门里,夏从寿和童瑞回来之后,在官厅分位次坐好。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