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的幼虫死了,最后帮她一把,死了。 覃隐叫人打来水桶水盆,屏退所有人下去。他进到牢房,东西放置在她身前,站在靠门的地方,离得不近不远,微微偏首等着她清理自己。 颐殊吐出簌口的茶,恢复了本来的面容。他第一句质问毫不意外。 “你连我也一起毒?” “你不是没事儿?”她揭下擦面的帕巾。 覃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如今好好站在这里,还得感谢她是吗? “都死了,你满意了?”那些救她的禁军,见过她真容的侍卫及宫人。 帕巾掩在她的口唇处,许久没拿开。他亲眼见她低垂的睫毛以冰消雪融的速度漫上一层雾气凝成水珠。覃隐扯扯嘴角:“骗你的。” “该死的不是我,不是他们。”她再抬起眸,盛盈怒意,“更不是元逸夫人。” 说是一回事。那些毒药本就过了效期,毒不死人。 谌晗不醒是因之前旧伤,被勾起余毒伤及根本,沉疴难愈。 可他呢?他没旧伤吗。她根本没考虑。覃隐从未对自己的预感如此深信过,深信不疑她会转过头指责他的无情,自私,质问他是否提早得知,却不告诉也不阻止。 她认定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所以不考虑——就算覃隐在这件事中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把自己摘出去,也全然不考虑先给他陈述的时间。 “也不是你。”她声音很低,“我知道你明白那对我的重要性,做不出这种事。” 像是河流注入干涸的旱地,土块变得松软,覃隐道:“你还知道什么?” “你明白贞洁对我不重要,但我起初也不太喜欢男女之事,就隔几天来一次,给我带赤山峦蝴蝶。尽量不与谌辛焕正面对抗,保全我的家人朋友,顾及所有人,直到再无后顾之忧,有实力与谌辛焕强硬,再带我走。“ “……现在能带我走了么?” 图穷匕见,覃隐扶额笑了一会儿。 他笑完道:“你是死罪,我如何带你走?” “劫天牢。”她向前俯身,殷切提议,“你劫天牢,我就是你的了。” 很难不让人心动。覃隐慢慢蹲下身,望进她的双眼,冷漠而温和地: “纵使我劫了天牢,你也不会是我的。” 拒绝。 他跟谌晗不一样,他不是听着帝王之术长大的,他听的是才子佳人,两情相悦。这都要怪他的母亲,也要怪他的父亲。导致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太贪心,别人只要她的人,他不够。 “你能给吗?”咫尺之间,他轻扼她的下颌。 颐殊取下发簪,解了束带,敞开衣裳。 他对她的预判好似又回归了正常。但她下意识去解腰间装面具的小罐子时,什么也没摸到。她摸了两下,第一下是有些迟钝地疑惑,第二下是控制不住地细微颤抖。 覃隐去搂她的腰,草垛的床怎么都不会舒服,只会更难受,他说我不碰你,不在这里要你,这里环境不好。颐殊攀着他的肩,承受那些吻,与不合时宜的撩拨。 她埋在他的肩头,逐渐呼吸不畅,但那是强忍着不掉眼泪的结果。 “我爹说,面具丢了就不要回去见他。”声音很沉闷,尽管怀抱的身子很轻,“以后见了他要怎么跟他交代,向他说的人贵自立努力半辈子,到头来还是皇帝的女人。” 她爹当时说她,你不自立,不努力,以后就被诗人写在史书上,妖妇妖妇的骂到死! 她吓惨了,觉得凭她们家的家世大概不会给她立人物小传,帝王传名字都不配有,但骂是一定要骂的,而且还要被写进各种淫诗艳词里轻薄轻贱。 前二十多年,她没有因为脸丑陋什么都不去做。 后五十多年,她想做什么,困在深宫之中哪里也去不得,做不成。 那些浪费的时间付出的精力都可以被抹去,没什么的。总之是要活着,无论如何得活下去,换一种活法而已。她想向他讨一杯不忆。之后的故事就可以被修正回轨道,一个看似正确不出意外就没有意外的人生。 有些事情很难说,你没有经历不能说那种活法就不好。它同样有可能是一个精彩的故事。相反地,因为没有经历过某种人生,无法想象得到这个故事的发生,那就错过了许多。 她没有想把这个故事讲成笑话神话,听的人不屑一顾:这样的人生有何可取之处?分明是自作自受,作茧自缚。多此一举,没有人喜欢看的! 到处充斥挫败、不甘、与白费力气。 早知如此。 还不如早一些认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