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是多日阴沉的矜持而泻。 琉璃瓦上集着雨滴,沿着流途一路向下,好不易结成一颗晶莹光透的露珠,悬在那里迟迟不落。 江府。 晃眼望去这里修葺得素简庄重,可只要走近就能探出其中玄机。不管是木构还是石料,所用的都是一等一的稀贵之选。庭中草木规整得不失分寸,每一处精工的细刻是凡夫俗子所鉴不出的精奢匠艺。 比起金碧辉煌的视觉盛宴,这里将奢靡之气隐藏得很深,也隐藏得很好。 正庭之中。江廉坐在主座的圈椅上,手中摩挲着茶盏杯沿,闭目沉思。 久久,他终于开口: “你要退婚?” “是,父亲。” 赫立于正庭中央的男子,未束发冠只佩着一只乌木簪,一身玄色的衣袍及地衬得他身姿颀长,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立得直正。他与江廉长得有几分相像,却比江廉那硬气端俊的五官更多了几分令人不敢靠近的邪气。 他便是江廉的独子,江还晏。 先雪帝年少当政时,徐家独权。江廉靠一己之力成为与百年徐家抗衡的力量。先雪帝逐渐放权江廉,平衡了徐家与江家相互制约的关系。 未想江廉的野心太大,不可控的因素悄然滋长。 先寰帝继位后有意针对横权世家,步步紧逼难歇难喘。故而对立两派的江家和徐家,由此结盟。以江廉之子江还晏与徐慈容之女徐盈染的婚约为契,两家从此同舟共济。 可世事难料。 背靠执掌军权的父家,强不可催的先寰帝,仅仅在位寥寥几年。 新帝根浅名薄。 两家的合权,也的确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江廉一直在想接下来的棋该如何重走,没想到他的儿子先他一步,早已生了与徐家分道扬镳的心思。 江廉将手中的杯盏放落在台面,他正面看向眼前的儿子: “好,依你之意。明日,我便亲自登门徐府,解除婚约。” 他深知,他的儿子,拥有着比他自己还要大的野心。 “既然如此。”江廉的话未说完,他站起身负手而立继续道:“前朝的那步棋,还以为会因此作罢,现在看来应该要重新拾起了。” 江廉所见,眼前已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儿子,眼神一动,眉间的微蹙只是一瞬之间。 “父亲想将先寰帝与我江家的婚约……” “没错。” 江廉抬首,望着瓦沿上久凝成珠的水露,终于逃脱牵连,义无反顾的落在地上,碎撒得粉身碎骨。他话锋一转: “誉清,修养得如何了。” 江还晏低垂着眸,分心旁事却也作答道: “三日前去的别院,明日便能回府了。” —— “于先帝的婚约,怎能在我头上作数?!” 王宫,议事殿。 小满的声音高扬,惹得殿外的宫人都纷纷侧目。 殿内,小满双手撑在案台上,神色惊异又携着怒意的看向与她一案相隔的师央。 她的怒气并非对于师央,而是对于江家。 先寰帝与江家有婚约。 在詹南鸿入宫之后,先寰帝按照婚约将择日再迎江廉妹妹的独子江誉清为帝侧。 此事也在先寰帝凤逝后不了了之。 没想到,今日江廉递奏,竟想让小满履行这场前朝的婚约。 “这并非是件坏事。” 师央扶袖,将案台上的文折拿在手中,轻轻打开,斟酌其中。 “江徐两家联手,陛下于朝堂会更为艰难。如今江家执意要将江誉清送入宫,也意示着江家对徐家露出了锋芒。两家就此决裂,便能再次回到相互制衡的关系。虽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