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过一阵子,在我收养你的那日为你行受戒之礼,但我此时改了主意。这个戒,你还是不要受了。” 慧远猛然抬头:“师父!你……是因为昨日的事,要赶我走么?” 圆慈摇了摇头,道:“不,师父不是要赶你走。师父是想为你留下一个机缘。” 慧远眉头微皱,道:“机缘?什么机缘?” 圆慈微微一笑:“师父也不知道。你或许会遇到,或许遇不到。但是,如果真的遇到了,既然没有受戒,你就自由自在地,还俗去吧!” 慧远面露惊骇:“师父!!我怎会——” 圆慈抬起一只手,阻住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不必多说。我既已做下决定,便不会再改变主意。”他顿了顿,又认真地道,“空不异色,色不异空。徒儿啊,你注定是要投身到这广大世间中去的。师父不想你在紧要时分,为一点过往许下的清规戒誓所困,做出违背本心之事。” 慧远道:“师父……” 圆慈又话锋一转:“不过,既要行走世间,自该有玲珑七窍。‘慧远’这个名字,便不甚合适了。师父只盼你不要被这世间的纷乱所迷,哪怕周遭嚣嚣嚷嚷,你也当如昨日一般,守住灵台的一点清明。空是不空,不空是空。你要谨记。”他顿了顿,“从此以后,你,便叫作‘不空’吧!” 在为不空改名的第二年,师父就走了。 死时身上块块黑斑,颈下腋下肿大如卵蛋。他们说,这恶疾随鼠群流传,从一个镇子蔓延向另一个镇子,一来,镇里的人即十去其九,人们闻之色变,称之为“黑杀病”。 在埋葬了师父半个月之后,他的二师兄慧能也在厢房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空在大殿中静静地坐了十五个日夜,没等来早有两个月没回来的慧通。 他为师父和师兄洒扫了坟墓,念过了最后一遍祷经,便收拾起他仅有的一点物事——一杆用了许久的羊毫细笔,一方不知他师父从何处求得的精巧小砚,一小块所余不多的墨锭,一沓各式交杂的纸,以及两身破旧的僧衣,打成一个小小的包袱,望了这深山寒寺最后一眼,独自下了山。 他走过一个镇子又一个镇子。 每个镇子都是一般的人烟稀落,静如死寂,不知人们是跑了,还是死了。不时能见到有人倒在路上,无人收尸,被路过的野兽虫豸啃咬得支离破碎。 不空将这些残尸一具具收拢起来,埋于地下,为他们超度念经,走一路,埋一路,念一路。 仅剩的留下来的人们躲在屋内闭门不出,苟延残喘,度得一日,算是一日。 然而,即便如此,这些躲过疫病的幸存者也依然不得安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