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被一头一头地宰杀、吃掉,肉只要放在石头上烫一烫就熟了。骡子的血一道道溅在父亲的身上,在他的衣服上干涸,发黑,他却浑不在意,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 每一个山包和每一个山包都很像,山上没有路,哪怕有人走过,光秃秃的石坡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不时有阵阵蒸汽从巨大的石头缝隙里冒出来,石头下汪着色泽诡异的水洼,一不小心掉进去,便会尸骨无存。 从头到尾,只有父亲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古怪罗盘为他们指引方向——据说这罗盘是他向某位异士求来的,能将他们引向周遭温度最高之处。牵着父亲的手麻木地走着,没过多久,木清便学会不再抬头。 终于有一天,她的父亲拉着她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说:“到了!”他的声音嘶哑,眼里疯狂的亮光却丝毫不减。他拎起一个牛皮水袋,说,“清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便消失在了一块大石之后。 木清在原地等了三天三夜。 他们只剩下两头骡子了,其中一头在第二天晃了晃,倒下,便再也没有起来。 木清想哭——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却哭不出来,就好像这山上的热气把她身体里的水分蒸干了,一滴眼泪也没有剩下。 她抬起头,头上是广袤无垠,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低下眼,眼前是一望无际,干涸枯槁的大地。 木清无处可去,无人可求,仿佛就要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 然而,她的父亲毕竟是回来了。 在第四天的傍晚,他如同消失时那般从大石后闪了出来,衣服烧得片片焦黑,头发燎秃了一块,因被火烤过而蜷曲蓬乱,眼睛里却闪烁着木清许久,或者说从来没见过的喜悦光芒。 他将牛皮袋的塞子拔开,凑到木清的眼前,说:“清清,你看!” 木清低头看去。 在清澈的水光里,有一团火焰起起伏伏。 -------------------- 第104章 木清 父亲抓到的那团火焰极难伺候。 装在牛皮袋里,要时时刻刻保证水分充足。哪怕在袋上贴了降温的符咒,有时过于烫了,仍要将水倒出来,灌入新的。 父亲把最后一袋水留给了木清。他杀掉了最后一头骡子,想法设法将骡子的血装入几个空了的袋中,留着在回程的路上勉强解渴。 他们差点没有从山中出来。 当遥遥望见山下的小村落,来不及松一口气,她的父亲便晃了一晃,在木清的身后倒了下去。 而木清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是那样沉的。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