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几年前的某个圣诞节,学校里下了雪。她与姚景自便利店出来,玩闹间,万分强烈地,伍桐感觉自己听到了沉泠的声音。回过身,冰雪之间又未见他的存在。 还有……Y。 伍桐,还有谁会在你的每个生日,都送花来。 她是有多恐惧面对他,才刻意把那么怪异的信息抛之脑后。两个Y。 那么那个离婚带娃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Y医生出现在门口,伍桐将他与前日春迹冰川上那个中年男人的脸对应起来。 她脑中轰鸣,心腔发麻,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伍桐套出了杨舟的话,他说,与他同行的只有一个人。那么,必然也来北欧的Y医生,就是沉泠。 朝朝暮暮,她全然信任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她依靠他,向他倾诉一切,感谢他不辞辛苦、无微不至。Y医生为她创造的世界仿如母胎,温暖的胞衣包裹着她,四季恒温,她终于拥有安眠。这个世界此刻裂出一道痕,充盈的羊水溢出,伍桐短暂地因受骗而痛苦,因自己始终处于无知而羞惭。 复杂的情绪如同浮于表面的杂质,很快被羊水冲去。伍桐是光裸着的,她的心都被沉泠看净了。可她好像也看净了沉泠的心。 最终,她竟然臣服于一丝浅薄的甜蜜。 “哦这张啊……你别误会,我记得,是小沉刚来医院的时候吧。大家听说他是苇杭介绍来的,都跟着撮合起哄呢,团建出去玩,把他俩硬推一起。小伙子跟身上盖了谁印章似的,说自己有什么皮肤接触恐惧症,很快就弹开了。” “……” “跟一群心理医生扯谎,谁会信,都心知肚明,是他不想有什么旖旎事罢了。就昨天他飞奔过去抱你那样,有皮肤接触欲还差不多。诶——不是我做长辈的爱牵线,我也没包庇他。小沉这条件你也知道,里护士外病人,天天有人追,市场好。他拒绝得都很干脆利落。” “您看起来和他关系很好……” “呵,不好不好,看着他就烦。他在挤兑我的就业生存空间。” “杨医生,能否请您帮我个忙?” “你尽管说。” “能否替我隐瞒,我已知道,他就是Y医生。” 许戈第叁次轻扣桌面,伍桐才回神,她极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刚去便利店,顺路……看见你在这里。”对上她的目光,许戈迅即撇开眼看向地面。 伍桐疑惑:“那你从便利店买回来的东西呢?”他两手空空如也。 许戈眼尾微微泛红,语气有些急:“正在去的路上。” 伍桐支起下巴看他:“哦,你来接我啊。” 燃完一根烟,Waiter回来了。门半开,卷进一阵风,桌面上纸张簌簌乱舞,伍桐拿手去摁,被另一只来帮忙的手覆着。 许戈的手与沉泠的也很像,指骨修长且分明,皮肤白净,甲盖粉嫩。手背肤下青筋盘虬,蜿蜒至腕。 许戈的掌心灼着她手背,严丝合缝,将她完全包裹,他竟然没有逃开。 “你这上面画的,是沉泠吗?”许戈问。 伍桐目光微闪,惊讶:“你认识沉泠?” “何止认识。”许戈似是自嘲地一笑。 “你不是问我,是否有人说过,我和谁很像。”许戈盯着两人手边翻开的纸页,稀疏几根线条勾出的侧脸,和桃花眼之下的小痣,像他,却又不是他。 他露出落寞的神色:“有的。只是那时,我还未如此厌恶这种说法……” 后半句话很轻,伍桐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许戈这才挪开自己的手,落至一旁。他说:“没什么。高叁数学竞赛,我和他一个宿舍,在北京。” 他又忽然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分手?”伍桐压下笔记本,盯着许戈的眼睛,“你误会了,我和沉泠,没有交往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