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无声的,长久的沉默。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苦。”那天,她的医生这样说。 她没有再说话。 后来,张弱水彻底安静了。她将自己封闭在半山阴阴郁郁的天下,她开始过起行尸走肉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与故人重逢……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与心酸,终于卷土重来。 于是那天,当着恩师与女儿的面,她哭着说:“对不起老师……” “是我太懦弱。” 那声音太哀恸,仿佛刻入人灵魂里的诅咒。张弱水的光熄灭了,她的光……再也不会亮了。 我看着先生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随即从怀中翻出一块手帕递到她面前。 “弱水,如果你父母还在世,一定不希望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先生引我过去,看着她,温声说:“你回头看看你的女儿,多像你小时候。” 母亲看见我,如同望见长夜中一盏微弱的烛火;她将我一把搂住,用常年冰冷的身体将我抱个满怀:“我要保护好我的女儿。”?她的眼泪滴在我心口,“罗家……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先生没有再开口,只是转过身,手微微颤抖着,抚了抚屏风,最后又沉沉地跌下。 这诺大的楼,爱与恨都太浓稠,终是只剩下无尽的叹息。 苦得毫无办法。 我与母亲一直待到黄昏才回去;先生安排了一辆货车,替我们将乌木屏风运回半山。我隔着车尾的挡风玻璃,从车内回看:先生在后头送别,撑着不再年轻的躯体,带着身后无边的萧瑟,远远朝我们挥手。 回家后,母亲将屏风小心置起;曾青色漆木,配上一大片灰紫木墙板,屋外恰好有月光入门堂。她蹲下,将手环过我的腰,靠在我身上静静地注视这张屏风。 我们秉着呼吸,良久,她才柔声说:“也不知道它上个主人该是怎样一个惜物之人。” “这样的物什,该承载了多少人的回忆与情怀。” 我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端详起这张屏风,幻想着是不是也曾有人这样安静地凝望过——然而彼时的我们都不知道…… 这张乌木屏风背后,竟承载着我们叁人今生最后一面。 我美丽哀愁的母亲,她给予我今生所有的爱与关怀;她拉着我的手,带我辨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曾是我见过最脆弱敏感的人,她有着一双与旁人都不一样的眼睛。 她教会我什么是惜物,以至于后来的许多年,我看着这些老物件,才突然意识到她的存在早已浸入我骨血。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学她,学得多么哀愁。 老绸缎沙发,丝绒窗帘,青藤椅,黄铜挡网,乌木屏风……这些浓墨重彩的东西汇聚到一起才成了张弱水。她将她的情感大多投放在死物之上,这样沉重的感情是以活人难以体会。 曾有太多人说她神经衰弱,许多事情何至于此,是她太偏激…… 可多年之后,当我独自一人匿在半山,身旁已无父母,也无亲友——我才蓦然窥见她的孤独。 张弱水与我不一样,她比我多情。 我突然不敢想象她到底过得有多苦。 她的老师曾说她会辉煌……可是这样一个本该辉煌的人,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她从未与我说过。 我仍然记得她怀抱我的温度,她常年冰冷的手脚,灰黯憔悴的面色,以及她自杀那天,血肉模糊的尸体。 张弱水一生身不由己,孤苦无依,所以临死前劝女儿:要冷眼过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