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许多的血窟窿。 他成了一团肉泥。 直至那一刻我才恍惚明白命运的无常。 在我学会什么是得到前,我先早早学会失去。 失去母亲,失去整个年幼间所有的快乐,失去复仇的机会。 我少年时穿过一条黑丝绒长裙,我很珍爱,有天它变小了,我再也穿不进去——它被人丢弃。 丢去它的人是我。 可我早已不觉得自己可怜,我只是想快些死去。可是在死之前,我仍想打破这个闭环。人总是对自己太仁慈,所以总是敢肆无忌惮的将刀口伸向其他。比如罗拾;比如萧衍;再比如—— 我。 我与萧欠,一个向死,一个求生。向死的人金玉其外,求生的人败絮其中。我衣冠楚楚,他名声狼藉。他混迹在欲望中来求活,哪怕再堕世也是在活。 只是他没有勇气好好活。 耗着。 只是耗着。 我想走了,想去我该去的地方。我窝身钻进车里,靠在后座从后备箱中翻出一张厚重的丝绒毯。昏冷光下,墨绿色的毯浓得泛黑。我将绒掐在手心,它们从指缝间冒起,美丽,温顺,柔软。 车窗突然被人砸起,我抬头看见方翠衡凝重的脸。我将门打开,他一把掐住我的手腕:“来看看萧欠。” “他又吐了。” 方翠衡抓住我一路往回跑,我拖着毯子,毯尾被摩挲在沥青地上。 直到心跳抽疼,苦涩从喉腔深处渗出,我终于回到萧欠的暗房。 他一身白皮,病骨支离;衣服早已被人抽去垫在底下,胃痉挛着,一只手扣在床边,呕到最后,连一点水都呕不出来。 房内一阵酸涩,冲着鼻腔直去,混着檀腥与汗味,一阵恶心从胃涌到我喉咙。那些浑浊的东西散在地上,浓浓稠稠浇在衣服上,蝴蝶没了骨头,瘫靠在床头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不照顾好他?”方翠衡阴着一张脸,将后牙床咬得发紧,连棱角都方正分明,“娶了他就要照顾好!” 他正说着,一把将我手中的毯子扯过,披在蝴蝶身上,将他从头至尾盖住。蝴蝶虚弱地倒在他怀里,几乎失去意识,只剩下身体在不由地颤抖着。 他终于朝我睁开眼。眼睫密而长,底下曾是一双无比浓墨重彩的眼;而今溢满水,眼框通红,眼睫下藏着一把泪。 蝴蝶似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只消一眼就将脸拧过去,连一句话都不肯给我。 我将目光投向方翠衡,他亦望着我不语。 “他不想见到我。”我说,“我晚些叫人送他去医院。” “我先回去了。”我将唇角挂起,朝他们点了点头。丝绒毯将蝴蝶裹得浑实,他整个人被束缚起,浓绿的毯,哑涩的灯,与他大片光白的皮。他突然从毯中挣脱而出,朝我大声喊了一句—— “我会恨你的罗缚。” 我皱着眉头看他。 “我会恨你的。” 有一滴泪从他眼角滚下。 病气参交,那是残花败柳的艳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