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中。 人在一瞬之间寂灭。 我的皮与红纱厮混,老朱找了一张担架将我扛上。我躺在白布上望天,这样黑浓的地方。我好像一个死人,被人放进棺材。 那些人为我让路,站在一旁替我送葬。路尽处,情人低着头,我看了他很长一眼,他的肩膀耸着,衣领上沾满水,半干半湿,一双眼睛哭得要肿起。 我违背了我对蝴蝶的许诺。 因为我已自身难保。 直到我被抬出去,从暗处中,人潮涌起。 我的蝴蝶站在远方,望着我离亡。 老朱将我抬上车后座。灰色布艺车座,浑得粘稠,男人没有保养,连布皮都抽丝,露出里面姜黄的海绵。老朱的烟草很冲,闷在车壳里,混着血腥。我将脸贴向窗,从一丝缝里透吸。 巷子狭隘,从雾气里生出绿苔。 老朱一直没有说话。我一路看着窗。 长久,他忽然发声:“你不疼?” 我从倒后镜里看向他的眼:“还好。” 他拉下窗,朝外吐了口浓痰,又用胳膊肘将嘴擦去:“罗缚,你真有病。” “你说你回来干什么?直接倒外面了!自己有病回家去治,你来这地方干什么——” “来接萧欠。”我打断他。我将外衣脱下垫在身后,小心不弄脏他的车,“他让我带他走。” 朱老九反着白眼,朝我扔了包纸巾。被用掉许多,塑料包打褶,被水淹过有些潮:“你说你讲究什么?都伤成这样还穷讲究!” 我抽出些纸巾,铺在座椅上:“我不想弄脏你的车。” 他卒然安静。 一声不吭。将车靠停在一旁,从抽屉间一顿翻找。半晌,找到一袋子面包:“吃吧。没吃过的。” “好吃的。” 我接过道谢。红豆馅,奶油有些发腻,尝在嘴里成了苦:“很好吃的。” “谢谢你,老朱。” 老朱终于垂下头。 我看着远方山脉,叫他带我回半山。我们没有再交谈什么,直到入山,他朝我说:“罗缚,你这么客气的人。” “怎么对萧欠这么不客气。” 我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顿了会才说:“我让他别喜欢我了。” “罗缚!”朱老九蓦然暴起,几乎要将车刹住将人甩出去,“你就这样欺负他!” 四处的冷气,半山,一片陈宁。 我将眼彻底张开,盯着他,逐字逐句:“朱老九,收起你的脾气。” “你对萧欠的维护有些过分了。” 男人灰暗的脸,一张破皮的嘴,一口黄牙横在肉间。他收不住气,朝我破口大骂:“谁他妈过分?!” “是谁他妈把萧欠弄上顶楼当畜生?!” “罗缚,你在做什么好人?!” “你他妈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萧欠差点自杀!!” “朱志。”我叫停他,将腿搭起,手迭好放于膝间,“不要挑衅我。” 所有声音,在顷刻间熄灭。 山之间,他的车同我一样破旧。这个男人在地痞间混着,瘦弱,虚伪,却有一番可笑的英雄主义。他这样懦弱。欺软怕硬。只有在萧欠面前,借着萧欠踩在我身上,才能感到自己那早已失去的,那所谓的,炽烈的心。 那是他早已被人遗忘的尊严。 护着萧欠,他才像个人。 那坍塌的骨头,才头一次被撑硬。 这就是立场。借着所谓立场。借着所谓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