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们比也不如,压根儿就是个奴婢,要想和玉宁一样请西席先生来教导,叫人笑话。 但她还是想试一试,不奢望有玉宁一样的西席,哪怕随便一个教书先生,给她指点书中迷津,也觉得日子有过得有盼头。 这么多年了,该为自己争取一回。 但每每去时,总被老太太跟前的清露打发在外边,连门都进不去,玉珠也不气馁,日日都来,日日都见着个纨绔架把躺椅在打盹儿,脸上盖本簇新的佛经。 姬嵘睡梦正酣,伺候的丫环叽叽喳喳的,扇扇子,捏腿,锤脚的,底下还趴着个小书童,手上淌满墨汁,正替他誊抄经书。 他这么高个儿,这么大块头儿,这么多人围着他,热热闹闹的堵住廊下的路。 玉珠去了几次,每回都撞见他在犯懒,和丫环嬉笑打闹,根本不避讳旁人。 下人不敢告老太太,她也不多事,低着眼皮,当没瞧见,也不敢和他有过多牵扯,怕在这节骨眼上出差错,惹得老夫人起疑心,她的事也不能成了。 玉珠脚步略顿,拐弯走了另一条路。 这避嫌似的姿态,恰恰入了当事人的眼。 姬嵘眼中笑意消弭,偏生丫环不长眼,一双纤手从脚底捏到小腿,大胆的越来越往上面捏,快要摸进裤裆,姬嵘扯开她的手,面上笑着,眼底却冷了,“滚开。” 阿追眼尖,使眼色赶走丫环,到主子跟前殷勤倒茶,“小丫头不懂事,二爷吃口茶消消气,老太太还在屋里呢,翻了几本名册,教习三小姐的先生是订下来了,却难在了伴读的人选上,得要性子沉稳,好好磨住三小姐的玩性,您说是不是呢?” 这事儿姬嵘早就耳闻了,之前不放在心上,这会儿听阿追一提,才知道她日日来小佛堂的缘由了,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第二天玉珠再去请安,原以为照旧被拒之门外,结果一早上,清露候在屋前,笑盈盈请她进屋。 玉珠按下心中困惑,随她入内,掀开帘儿,老太太正吃着粥,玉珠做惯伺候人的活儿了,主动给老太太盛粥,递帕子,扶她起身活动筋骨。 如此乖巧,仿佛真是老太太嫡亲孙女。 院子里的银杏树参天庞大,枝繁叶茂,老太太拄着拐杖同她交谈,苍老的声音带着对小辈的慈祥,“你是个有福气的,要说不懂事没出息的,就那两个混不吝的,这些年为难你了,让你到小佛堂吃苦遭罪,不像一个小姐的样子。” 玉珠垂眉,柔柔一双眼瞧不出心思,“祖母言重了。那时候孙女还小,诸事不懂,让您操心,玉珠有一事……” “不过,你也要晓得他们的苦。”老太太忽然握紧她的手,玉珠心口一紧,到嘴边的话悄然咽下,惶惶然抬头,看到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变得锐利。 仿佛数年前,她走投无路走到老太太跟前,那时便是这般模样,“若没你娘,他们不至于没爹没娘,没了根一样地活着,谁看了不说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到闭眼了那天,还得护着他们。同样的,你娘没还完的债,死了还得由你这个女儿还,还一辈子。那天你怎么答应我的,长伴青灯古佛,不许生二心,日子久了,你把自己的身份忘了,像个小姐样子读书,你是要让兰儿伤心。” “还是你想要逃开这个家,逃到天涯海角,该背的债还是要背。” “你这辈子,早被你娘毁了。” 这话太狠,简直戳着玉珠的脊梁骨骂。 骂她,也骂她的娘。 这么多年了,老太太日夜被丧子之痛折磨剜心。 憎恨带走她儿子的寡妇。 寡妇死了,她的女儿就当承受所有,承受着一个母亲无处发泄的痛苦。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