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声阿姐唤着,在这树影天光里,倒让她真生出种错觉,就像他两个真个是姐弟,行在这田间阡陌,要一道归家生火造饭一般。 然而这终归是假的,他两个不过是乱世时暂且凑一处,来处去处皆不同,总是要散伙的。 “张家探得了表兄的消息,过两日我就离开。” 少年脚下微顿,撇撇嘴头也不回地问:“去哪里,想好怎么走了吗。” “薛嬷嬷识得好几户商行,今日我便去问问,有没有南去的……” 掌心一紧,前头人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眉眼安静地看着她。 这一处巷子极窄,距离拉近后,她整个人被他盖住,一下子陷入片阴影里。 在这样如炬凝望的视线里,赵冉冉免不得便想起毒发时两人相拥的情形,垂了眸子,脸上红晕腾起,一时间气弱的有些不敢抬眼面对。 本心里,她想着尽早同他斩断牵连。 可私心里,她也怕路上不太平,赵冉冉觉着还是至少到了外祖家,才好打发了这人。 到时候,多予些金银酬谢也就罢了。 这么想着,又有种利用人的愧疚,面纱下菱唇抿了抿,低声询问道:“此去邬呈,千里之遥,你若是…” “不是说了么,阿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耐神色一晃而过,段征垂首展眉,对着她笑了笑。 这一笑,刹那间将稀薄春色染得浓重。 不杀人的时候,有需要的时候,他惯了这样的笑。 多亏了这副皮囊,入匪窝的第一日,对着让他家破人亡的土匪头子,他也是这样笑。 “外头也太平了些,你不是要寻…军中兄弟,陪着去南边,会不会耽搁了寻人。” 她这话说的吞吐,客气的套话居多,听得段征心里头便更是不屑厌烦起来。 他平生最恨两桩事,一是背叛,二就是这帮酸儒假惺惺文绉绉的客套。 时局这么乱,就她这般娇怯无用的,怕是才出京畿就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吧。 还在这假意推辞什么…… 他在心底冷笑,面上愈发和煦颇为刻意地矮了身问:“队伍散了我还能有什么?倒是你,若是在路上药性发了,外头人可不会像我这般待你好。” ‘待你好’三个字长针一样扎人,她下意识就将手甩脱了,蹙眉闷声道:“多谢你,不会再有了。” 在看到那双素来怯懦的眸子透着坚定郁色,已然有些微微发红时,段征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固执地又去拉她的手。 遭到反抗后,他背着身子低声说了句:“再动的话,只好扛着你走了。” 被他这话唬住,四下无人,赵冉冉也就暂且放弃随他去了。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秀才家后来又来了一回,旁敲侧击的也都没有正是再说提亲的事,而他原本的定亲对象就已经洞察了一切。 去问薛嬷嬷打听商行南下的时候,赵筱晴在一旁绣个布绷子,往日灵气的眉眼里俱是怨愤戾气。 走的时候,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她便不阴不阳地来了句:“姐姐品貌,委屈委屈,想想配张家小子也不是不能过嘛。” 薛嬷嬷难得狠狠瞪了女儿一眼,一团和气的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毫不留情地斥责了两句后,又来好言宽慰赵冉冉。 南下的商队不好找,就这么等到了四月末,她就一直避在院子里,商队没寻来,倒是听的近来薛嬷嬷带着女儿去张家闹了通,赵筱晴本是讥讽她,对着那率先悔婚的张泰然,却是指天骂地在人门骂出些‘一家子癞□□’、‘不得好死’一类的话。 叫骂声喧天,村子里立时传遍了,风言风语的渐渐更甚了起来。 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