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刚跑完八百米,整张脸白里透红,累得不行,坐在主席台阶上,大口大口灌水。 脸颊上的汗混着纯净水滴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随着一呼一吸,水珠顺势而下,滑到她衣衫里。不远处的许尧是翘课来找她,瞥见主席台最高石阶上一个戴着帽子黑衣黑裤的人一直盯着她,他只是瞟了眼,才笑着递给陈茵纸巾:“给,擦擦吧。” 这是他们第二回讲话。 第一回是......陈茵脑子发懵,一时半会没想起来,亦没接过他手里的纸巾。 片刻,她笑:“我有纸巾,谢谢。” 许尧略微尴尬,还是将纸巾放在石阶上,又抬眼扫上面的人,还坐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着他们,只是这晴空万里,日头高晒的,那人也忒奇怪了。 陈茵拉回他的思绪问:“你......认识我?” 许尧可高兴了:“认识啊,你阿爷在澳门好多赌坊,你爹哋还是明星,妈咪又是知名慈善家,谁不认识你啊。” 陈茵胡乱地擦擦汗,脸上笑容逐渐变淡,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许尧脸上笑容收敛几分:“我叫许尧,学校西门那个攀岩会所就是我和朋友组织的,你是我们其中一个会员。” 当时没见过哪个内地大学还有攀岩俱乐部的,陈茵接了宣传册一瞧,每周七天,二十四小时无休营业,入会也就几十块钱,然而西门是黄金地段,一平米快赶上香港现市场价,若不提高会费,只怕是入不敷出,有什么意思呢,不缺钱?图新鲜?搞慈善? “是老板呀。”陈茵休息够,站起身要往食堂走,冲他说:“生意兴隆。” 许尧赶忙追上去,“一起吃饭?” 陈茵侧头意味深长地盯他几秒,却瞥见从许尧身边快速走过的一个人。 许尧没得到答复,心想,没有答复的答复才是最好的答案。 她一直盯着那个背影,正好赶上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响。 潮涌般的学生立时布满整个林荫大道,而那个背影早就已经淹没在人海中。 陈茵忽然心跳的很快,她一句话未说地朝人群中央跑去。 “小野!” “陈野!” 你问那个少年有没有回头? 陈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西门口的一家蛋糕店看到了那个身影,但很快地消失了。 她哐当推开玻璃门,又急又气地大喊:“陈野!陈野!陈野!” 里面只有一个女店员和几个在挑选蛋糕的学生,年纪都跟她差不多大,正稀奇式儿地打量陈茵。店员拦住她,“诶诶诶,同学,同学,你喊什么呀,你都吓到我客人了!”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人,穿黑衣服戴着鸭舌帽,你有没有——”陈茵抓住女店员胳膊问,余光扫见后门,她推开女店员,朝那扇门奔去,门的尽头只有一间厕所半敞开,藏不住人的,四周是几米的高墙,能藏到哪里?他在哪里?! 要是她再快一点,要是他再慢一点,要是她不去夏令营早点归家,要是她能拦下阿爸阿妈,要是—— 要是他们都在忘记的话,那她背负的愧疚只会愈发加深。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再也没有传来陈野消息,家里人一致决定对外宣称陈家小儿子去世了,或者干脆的,他们宁愿当成没有这回事,甚至否定他的存在。至此整个陈家乃至新义安上下无论是谁都不允许、不可以提陈野二字,自欺欺人? 然而陈茵,对于知道真相的陈茵,他就像一根刺,锐利又野蛮,狠狠地在她心脏深处扎根发芽,开花结果。 没有了。 陈茵嘴唇发麻,凶猛的眼泪如何也止不住。 店员安抚好,她低着头,红着眼,却在橱窗最不起眼的角落,瞥见了一个毫无装饰写有‘陈茵’二字的蛋糕。 陈茵两个字,印在纯洁无瑕的白色奶油上格外刺眼。 她从未觉得这样疼痛,这样难受,所以哭得更厉害了。 而外面站着的许尧目睹了一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