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艳,却终究不是一色。 韩明道:“你是说颜色?颜色不同,这并不奇怪。并蒂莲二朵异色,还属异品哪。” 裴明淮摇头皱眉,凝视那朵并蒂莲,半日,道:“韩二叔,琼夜在哪里?” 韩朗长叹一声,道:“她在旁边殿里面上香,你去看看她吧。” 琼夜正跪在弥勒像之前。她一身素衣,黑发如云,头上只插了一支发簪,簪头镶了一颗珍珠。她自己便似一枝白梅,殿中虽无梅花,却似寒香满殿。 她听到裴明淮走到她身后,却并没起身。裴明淮只听她幽幽地道:“听我爹说,我出生那夜,是正月十五。那一夜,塔县酥油花开,灯火满天,映得夜晚也如白昼一般,琼楼琳琅。所以,他给我取名叫琼夜。” 裴明淮不由得放柔了声音,道:“是,我记得,你对我说过。” 琼夜慢慢自蒲团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裙。她回过头来,裴明淮见她容颜娇艳如花,只是脸上笑容,却是无尽悲凄。 “明淮哥哥,这个送你。” 她递给裴明淮的,却是个极精致的酥油香囊,上面细细地绘着白色的花。裴明淮不觉笑道:“这东西,若贴身放着,恐怕不到半天就溶化了。” “这是我做的,手艺不好,你别嫌弃。”琼夜笑道,“化了便化了,也是我的心意。” 裴明淮一阵酸楚,低头凝视她,道:“琼夜,我们相识一场,你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对我说。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会帮你。” 琼夜笑道:“这我知道。可是,有些事,谁都是办不到的。”她低下头,凝视裴明淮手中的酥油香囊。她的声音,柔和娇俏。“再美的酥油花,也至多能保存一年,到了次年盛夏,便会消溶。你看,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明淮哥哥,有些事,就不要再追究了,修慈已经死了,我不想让他泉下不安……” 一阵风把虚掩的殿门给吹开了,“吱呀”地一声,镂空雕花的木门,在风里摇摇晃晃地颤抖起来。 琼夜的叹息声,似有似无,被吹散在风中。殿中供奉的弥勒像,只见着笑容满面。 裴明淮缓缓地说道:“琼夜,你在菩萨面前,就不能告诉我一句真话吗?你跟你娘回塔县的时候,究竟同路的还有没有旁人?我问你,不是想害你,是要帮你,你难道还不信我?” “明淮哥哥,你既然都这么问了,我就告诉你实情吧。”琼夜轻轻地道,“我本不想告诉你,我娘,柳眉,其实……” 就在这时,从墙的那一边,传出了一声尖叫。琼夜失色站起,道:“是我的丫环画儿,她……她怎么了?” 墙的那头,便是上花馆的内院。裴明淮心知不好,道:“我过去看看。” 本来就有个小小月洞门相通,也不需要绕路。裴明淮一过去,就似中了定身法一般,怔在当地。 那个叫画儿的小丫头,正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院中有个水池,冬天结了冰,但因为要取水,所以是冰块也砸破了些。一个小童,头埋在水中,一动不动。 那小童穿一身红袄,裴明淮认得,是付修慈的儿子付淳。 “出什么事了?”吴震奔了过来,一见这情状,也是呆了。好歹他见过的场面多,忙过去抱起那孩子,试了试呼吸,早已停止。再看那孩子的脸,又青又紫,额头上还有伤痕,想必是被人按在水池里,活活淹死的。 琼夜站在一旁,也不叫,也不哭,两眼呆呆地看着淳儿。裴明淮连着叫了她好多声,她也毫无反应。裴明淮也急了,不轻不重打了她一耳光,琼夜“啊”地一声,方才惊醒一般,两眼直直盯着淳儿的尸身,嘶声叫道:“谁?谁杀了淳儿?”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见她哭了,裴明淮才松了一口气,但见淳儿浑身湿透,死得那么惨,小小身体缩成一团,心里也十分难受。 吴震恨恨道:“一个小孩子,谁会下这样的毒手?”转头问画儿道,“刚才是你在叫?你发现的?” 那画儿本来年纪就小,这时候只是发抖,哪里说得出话来。琼夜听到吴震的话,忽然自裴明淮手臂里挣了出来,推开裴明淮便跑。 裴明淮叫道:“琼夜!” 他要拦琼夜,自然能拦下。吴震却低声道:“跟着她去,看她要去找谁。” 琼夜一路狂奔而去,她头发散乱,又因为付修慈新死,换了一身白衣,脸色死白,两眼发直,那样子真真像个鬼。 她一头冲进厢房,狂叫道:“你为何要杀淳儿?” 裴明淮随后跟进,一见厢房里坐的却是尉端,顿时心里一片明澄,种种想不通的事,这一刻尽数想通了。 再回头一看,吴震并未跟进来,却是远远地站在院门前,心里更是肯定。吴震身在局外,想必比他明白得还早,只是不好点穿,如今更是避嫌,不肯进来。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