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是管不住他们的,一个比一个有底气,统统不怕我,平日里顶嘴忤逆都是常事,我也懒得计较,不给我惹大事就算烧高香了。 头疼得很,我还记着要在阿青面前维持一下严肃的样子,可惜那几个不准备配合我的意愿,还不等我继续安抚,就一个接一个拿话堵我。 “又来一个,又来一个!信不信我去告诉我哥!” 瞧瞧,多大岁数了,还拿自己哥哥吓我,可偏偏我确有几分心虚,此时也不得不好言相劝一番。费尽口舌终于顺好了这无法无天的小祖宗,另一个从刚才开始就哭个没完,双眼红通通雾蒙蒙的少年立刻凑了过来,拿一对水灵灵的赤红眸子瞧着我看,满心怨怼,藏在话里。 “尊者好生无赖,从前答应我的都不作数了么?” 我无奈扶额:“我又答应你甚么了?” “您那日出门前自个儿说的,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怎么如今偏偏多了个?” “那我也做不到未卜先知啊……更何况这也不是我想——”习惯性哄人的话说到一半,惊觉这么表述很可能让阿青心里不舒服,于是我硬生生咽了回去,对着眼前少年雪白的长发抚了又抚。 少年立刻眯起眼睛,一脸享受,这才算把他掉不尽的眼泪收了回去,耸耸鼻子,对着内敛腼腆的阿青挑衅一瞥。 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如我所想,阿青在天目山的日子不可谓不难过。 翌日早晨,仗着有个战神哥哥撑腰的金发少年就迫不及待找上门来,极尽嘲讽,见他毫无反应,内心挫败,还不等说出更过分的话,就被我拎着翅膀丢了出去。我有些放心不下,虽然都还是孩子,可难保打闹间动手没个轻重,闹得严重了我这也劳心费神。于是尽管阿青的住处离我最远,我还是叁五不时就绕过来看看。 未曾想这更加重了几人对他的欺凌压制。 主动揽下道场诸多大小事安排调度的少年,举着算盘账簿,毛笔沾了水,眼笑眉舒站在我面前,认认真真细细碎碎给我算了一笔账,最后叹着气,轻轻皱起眉,旁敲侧击了一番,言外之意就是让我不要偏心,应当对每个人都公平相待。 我反驳无口,也不知道偏心这件事我要怎么证明自己没有,算来算去,只得由着他的话,但就算数目都摆给我看了,我也是一头雾水,索性大手一挥继续全数交给他管理,顺便自认为毫无破绽地打听了一下他几时动身回梵净山,怎料他早就猜出我心中所想,愣是装傻卖乖蒙混过关,反倒暗示几句,让我何时给星君捎个消息,他家孩子在我这儿呆太久了。 我自然解释了,我也不愿意的,每日忙碌,还得帮人看孩子,且这几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甚么好相与的。 大概是心中愁闷,这时一个适当为我解乏舒缓的角色就变得很有必要。 在天目山道场歇息了半月有余之后,我开始收到阿青极为悃诚的请求。一开始只是理论几句经文含义,渐渐地彼此熟悉起来了,我又被带着一同辩法。他或许也是怕惹祸上身,因此谨小慎微,不敢声张,仅仅捧着纸笔,执拗等在我必经之处,恭敬作拜,方敢与我谈话。 虽是明白自己也算有几分威严,但我仍是不理解他这般低微作态究竟是为何。众生平等,在我眼里,我从未因他跟脚普通乃至卑贱而轻慢与他,更别提那些严苛的规矩,我若是真想规范整顿,外头那几个各有居心的羁留户就该被我第一个拿出来开刀。 但我真是懒得管。很多事情看在眼里不说出口,已是我对于某些人的尊重和放纵了。 春去秋来,冬暑更替,我原以为我和阿青的关系会一直保持在适当的距离以及合理的程度。怎料事与愿违,又一度盂兰盆会,我才刚到灵山不久,身后就跟来一人,正是擅自离开天目山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