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师父喂了水,再清理身上血迹。她也是隔了一阵才发现,身上那些被穿透的伤本来是贴着穿透皮肉的刺环愈合了的,但阵法一开,灵力冲灌之下,十天半个月的,总会有一些伤处再裂,渗出些许血液。她便时时看看,替他擦洗了去。 今天这一通忙完,练过外功,丁羽照例坐到一边陪着。现在也没什么新书可读,新鲜事可讲,君洛宁若想说话,她自然陪聊,不想说话,她也会陪到淬体之后再走。 今天看气氛尚好,丁羽又问了几句凝炼灵种时的要点,最后迟疑着问:“我凝炼灵种之后,就要接受传承了吗?” “自然,现在不接受,还等我死了之后,再从我尸体上扒出来么。”君洛宁现在不怎么睁眼,垂着眼也不像个失明之人,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地应着她的话。 丁羽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了,如果这传承能从尸体上扒出来,那直接处死他不就好了,何必因为投鼠忌器,多留了他这么多年性命? 君洛宁眼盲,心思一旦用起来却比谁都敏锐,丁羽才一寻思,就听他道:“我们守正派这份传承,一次只能传给一人。我传你,你可再传一人,此世可存三份,若再传了第四人,我这里的便消失了。至于我活命的凭仗,也在于它存亡皆寄予宿主心意。我若死前拼命,一个念头便将它毁去,谁也抢救不得。” 原来如此。可丁羽怪异的感觉越发挥之不去。 她总觉得这个特点很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摇摇头,不想这没用的东西,她有话,难以启齿,吭哧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出来:“那你现在,嗯……现在交给我……” 现在交给她,不就没用了吗?他不想活了? 君洛宁又笑了,他笑起来实在是很好看,尽管人僵直地钉在刑柱上,谈不上什么仪态,但这样垂眸浅笑,也足以让人忽视地牢阴森。 丁羽捂住眼睛,骂自己死颜控,没救了。就听君洛宁幽幽道:“再不给你,我怕自己真不肯给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血魔冒充高歌来诱,你当我真不心动么?” 丁羽怔了怔,没说话。 君洛宁却笑意敛去,神色变得冷冽乃至扭曲。 “我会在这里待到死。凭你的天资,也不过就是将传承接续下去,能领会多少,能推进多少?江非指望的还是我,他怎么可能让我死。如果不是每日灵气灌体,我如今不能修炼,又怎么能保持肉身不朽。” 君洛宁一气说来,语气波澜不惊,但怨憎之意溢于言表。 “你懂么,我会这样活下去,再活一百年,或许两百年,谁知道呢。或许门中还会炼制延寿的丹药给我,直到你找到一个天资出众,足以真正继承孤云峰的弟子。呵,或许你自己也行。你觉得,我不想逃出去么?” 君洛宁忽然睁眼,空洞的目光偏过来,看得不准,但仍然让丁羽背上寒毛竖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听到自己嗓音干涩,说:“想……” 她虽然实际年纪也不比这具身体大多少,但并不是这个时代信息渠道缺乏的年轻人。所以她很容易就联想到其中的绝望与愤懑。尤其君洛宁只是出卖了情报给魔域,本身杀起血魔来并不手软。当年他还是同辈之中第一人,血魔恐怕也视他为大敌。 所以不会有人来救他,他注定要这么忍受着直到死去。 但那天那个血魔带来一个念想,魔域也需要他的功法,他身带的传承。 丁羽觉得,这次他确实是拒绝了的,但是君洛宁显然自己也不敢保证,再过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抓住,逃出生天。 这时候丁羽真的有点佩服他了。他居然就这样果断地决定,彻底交出来,放弃自己的一部分砝码,绝了自己将传承带走的后路。 也不知道他现在后不后悔。 君洛宁没有后悔的样子,但是怨气很重,丁羽犹豫了一会,上前去,半跪下,避开伤处,抓住了他的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