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 王莼回家后质问王朗:“孙儿所见,民生凋敝,官吏横行,百姓苦于税役久矣,为何朝堂上下仍是一片祥和,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吗?难道祖父您,也看不到吗?!” 王朗神色晦暗,只答了他一句:“天下之乱,非人力所能扭转,王氏一族,近年来少有出仕者,你当是为何?” 从那以后,王莼愈加放浪形骸,行事无忌起来,他一方面努力学习,希望能学有所成报效国家,另一方面又对自己即将效忠的朝廷十分不满,两种情绪拉扯着他,让他不断充实,不断思索探究,使得他在辩论上几无敌手,大放异彩。 王萱似乎隐隐听到了她兄长王莼的声音,王莼是个美男子,也有一副与相貌相匹配的好嗓子,他也曾在家中纵酒高歌,虽然被古板的王恪打断,王萱却觉得那是她听过的最美妙的歌喉。 那边传来哄堂大笑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抚掌赞叹,大约是王莼又有了什么精妙绝伦的言论,引得众人赞不绝口。 王萱侧耳仔细倾听,却听到了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民者,国之本也,爱民,则民爱我,伤民,则民伤我。臣者,贯通上下,对上则事君如父,对下则爱民如子,稳定社稷。然世家子弟受祖辈荫蔽,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辈,为官一方,则为一方祸害。科举之制,实为良方,只不过在座诸位恐怕都不会同意我这句话,因为一旦开科取士,你们所谓的‘阔论清谈’将毫无用处。” “清谈论玄,非我所长,然鸡鸣狗盗之辈竟然也能夸夸其谈,在此处博取名望,真是叫人失望至极!”这是萧睿的声音,他来赴宴,本来只是为了接送王萱,但一时好奇走进了园中,便听见有人站在人群之中大放阙词,委实让人恼火。 “世子说得是!这人到底是谁啊?好似从未见过……” “前两天我好像在千金楼见过这个人,他揭了那道‘雉兔同笼’的算学题,听说已经算出来了。”千金楼时不时会放出一些刁钻的题目,天文、地理、策论、玄谈都有涉及,解了题目不仅能够快速出名,还可以拿到悬赏的黄金。 “如此穷酸之人,怎么进了谢家清谈会?有辱斯文!” 王萱听着那些人的讨论,眉心微皱,外头王莼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我看你面生得紧,外地来的?” 其实他这话是在给裴稹解围,宸王世子不是谁都惹得起的,尤其他现在还是承嗣的热门人选。王莼这么一说,人家可能就觉得他是乡野村夫,不懂规矩,所以鲁莽了些,并没有存着坏心。王萱知道王莼惜才,可能是看上裴稹的才华了。 可是,若王莼知道了,这位就是他口中的“浪荡子”,会作何感想?可能是她的画像还不够到位吧…… 然而裴稹完全不知道王萱心中所想,上前两步向王莼行礼:“在下裴稹,字敏中,通州淮菻人士,算学大师周清源的关门弟子。” 四周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的前朝大儒周清源,竟然还活着?!就在通州淮菻?!还收了个关门弟子?! 周清源是前朝元安三年生人,少时聪颖绝伦,读书过目不忘,尤擅算学,然而他出身商贾,虽家境殷实,藏书万卷,却没有推介做官的资格。周清源年少时四处游学,拜了元安年间许多有名的大儒为师,结合百家之长,不过三十岁,就已经著书立说,开宗立派。 那时前朝国力还算鼎盛,文学上的大家频出,只有算学渐渐没落,周清源就决心投身算学一道,耗费十年之久,写出《算经》一书,这本书极其深奥难懂,世上能看得懂《算经》全书的不过寥寥几人,于是他又花了二十年,再作《算经全解》,这本书使用简洁明了的文字,对《算经》中的每一个题目都进行了详细阐释,同时删掉了过于晦涩难懂的部分,略通算学的人就可以看得懂。 《算经全解》一出,周清源在算学一道上的宗师地位也就随之确立了,然而此时前朝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诸侯并起,农民□□频发,各地守官拥兵拥地自重。周清源为了保护家人,打算投靠当时在丹阳割据一方的大将军刘献,然而在前往丹阳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流民同守军的一场乱斗,周家人全部不幸丧命,时年六十岁的周清源不知所踪。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失踪在战乱里,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遭遇不测了。 那场祸事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周清源若活着,也有八十多岁了。 王莼还来不及仔细想“裴稹”这个名字是不是哪里听过,一听有周清源的消息,连忙问道:“周大儒可还在人世?” “老师二十多年前伤了双腿,身体一直不算好,只能隐居山林休养身体,今年年初患了一场风寒,不幸羽化登仙,如今已不在人世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