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正房。 正房的中堂用来议事、接待来宾,西侧是书房,东侧便是寝屋了。 然而冯玉贞一进寝屋,眼里看到的不是雅致的摆设,桌上名贵的茶具,而且那张黄花梨架子床。 这张床上镂空的鸳鸯戏水的繁复花纹,依偎相缠,栩栩如生,几乎是冯玉贞这辈子见过最精美的物件,床面更是宽得三个人在上面打滚都放得下。 这样一张大床面前,冯玉贞只觉得语塞,时隔半年,这个窘迫的问题还是被踢到了她脚下。虽然这些日子而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可涉及到同床…… 回头望一眼崔净空表情平淡的脸,看不出他的态度如何,冯玉贞决定退一步,正要开口说自己不若去偏房睡,然而崔净空却冲着李畴径直点头,默认两个人睡在正房,他拿眼睛一扫,两个丫鬟便放下包裹,为他们二人收拾去了。 李畴自然不是那等傻站着碍眼的木头角色,问过两位主子平日吃饭的忌口和偏好,很快退下。 加上两个丫鬟在门口忙活,衣柜在梳妆镜的右侧,一件件收拾、叠放他们的行李。 见终于没人注意到他们,冯玉贞逐渐松弛下来,憋着的话也总算说出口:“空哥儿,怎么就这样答应下来了?” 搬离砖房时崔净空就该想到的,这回搬到镇上,自然寻不到还能让他和嫂嫂在一个屋子里睡觉的理由。想到这茬,心中不无遗憾。可是要让他把吞到嘴里的好处全吐出来——自然是不可能的。 崔净空知道不能把她逼太紧,低声解释:“我夜里歇在耳房。” 耳房连着厢房,是一个小一些的屋室,一般来说,这个屋里是女主人方才生产,便将孩子先放在耳房,易于看顾。 再加上两人搬到镇上,最初的目的便是为了避开日后的流言蜚语,因此一到无人认识的新环境,两人便刻意隐瞒叔嫂身份,所以李畴开口便唤她“夫人”,冯玉贞听得别扭,也只得认下。 搬过来之后的几天里,冯玉贞深切感受到了两处生活的截然不同。村里空间狭小,然而从早到晚种菜、喂鸡、捉鱼、等小叔子回家吃饭,一天下来满满当当的,偶尔去山里看看周芙,虽然日子清贫,也能觉察出一点农家悠然的意味。 可这里——飞扬的檐角、雕栏画壁,无一不让冯玉贞感到目眩神摇,然而日子却突然被拉拽地很长很长。因为既用不着她喂鸡,又不必她下厨,崔净空自从搬开后和她呆了两天,之后便逐渐走动变勤,早出晚归的架势比先前往返于学堂时还要厉害。 虽然也有两个丫鬟寸步不离,非要跟在一旁伺候,但这和陪伴的感觉总归还是不同的。 她正想着,把手里的荷包反面,仔细查看没有露出线头,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叫吉祥,现在就守在冯玉贞身边。 这一对丫鬟是亲姐妹,大一点的女孩叫团圆,被两人围着脱鞋梳头的冯玉贞颇为不适应,她认真同她们说过好几次,不必跟在身边,这也没用,连去恭房都站在门外。 油盐不进,冯玉贞只觉得头疼,大抵是她神情中的无奈太过明显,那个这几日在安安生生养马的年轻男人正将东西搬进里屋,凑上来问道:“夫人可有什么要吩咐?” 冯玉贞万没想到又引来一个,开口想要叫他,却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问道:“你是?” 年轻人连连弯腰道:“求夫人为奴才赐名。” “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 那年轻人想了一想,才道:“夫人唤我田泰即可。” 冯玉贞便喊一声他的名字,下一句话紧接着便是:“我没什么事,你们也不必总跟着我。” 田泰闻言居然真的听话下去了,他像是摸清冯玉贞的性格,没有像先前那样突兀,进退有度,偶尔在冯玉贞身边帮忙,如此倒也不显得烦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冯玉贞也在努力适应崭新的生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