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愈低:“属下无能,他今日才出现于夫人左右,分别于早晚接送两次,均是出自那位夫子的命令,并无太多相触,因而别的尚未查明。” 还想有多少相触? 两只晦暗的眼珠轻飘飘落在侍卫垂下的脑袋上,崔净空将缰绳在手背上紧绕了两圈,居高临下道:“怎么,等我亲自查吗?我再晚些回来,是不是就要喝上他们的喜酒了?” 崔净空显然已经动了火气,一路随他奔袭而来的李畴顾不得满脸疲色,骑马上前劝阻:“主子,您两日未曾合眼,又受了暗伤,不若先回去歇一晚上罢。” 他顿了顿,见崔净空不为所动,凑近低声道:“主子,我瞧方才那人递灯时,夫人刻意避嫌,想必就算有意,也不过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才是最关键的一句,那副三个人站在桥上,乍一瞧温情脉脉的场景着实激了崔净空一下,倘若今日初相识,也不必草木皆兵。 只要一涉及她,崔净空惯常的理智便极容易化为乌有,成了他曾最为不屑、困于红尘中的凡夫俗子。 可他毫无办法。 崔净空松了口,抬手压了压胀痛的太阳穴,略有些疲倦:“李畴,你先率人回去,我去看看她。” 双腿一夹马肚,他的身影融入东面的夜色,不看冯玉贞是不成的,回去也枉然,睡不着觉。 街上黑漆漆的,崔净空的眼神也随着身形在马背上颠簸,一如他极重极沉的魂灵一般,于幽冥中漫无边际的漂浮,寻不到任何落处。 对这世间绝大多数风月之事,崔净空总嗤之以鼻,哪怕在他明晰自己对冯玉贞的情愫后,也并无改变多少。 被冯玉贞三番四次拒之门外,偶尔他颇为恼火,凭什么要由着这样一个庸常女子轻易扰乱他的神智? 夜来失眠坐起,他本能地疑神疑鬼,低头捂住胸口,别真是被她不经意间在这里下了什么蛊罢? 不然为何魂牵梦绕,以至于不过短短几日未见,只觉得心口缺憾了一角,冷飕飕地往里灌寒风。只得匆匆跑回来,求她施舍一点旧日的温情予他。 种种焦躁与戾气,往往在他下回亲眼见过冯玉贞后,便惊人地不翼而飞了。 每每这时,崔净空冷静地下决断,他就是被冯玉贞套牢了,挣脱不开,也不想挣脱。 李畴拿那句话宽慰他,崔净空何尝不是一头热呢?大费周折地外调出京,将自己数次置于险地,愚不可及,可依然心甘情愿、甘之若饴。 譬如现在,窗户纸上晕出暖光,两道影子高低错落,他只远远望见,便觉得漂浮的魂灵又从虚空拽回肉身,双脚落地踩实,他总算找到了归处。 崔净空静静看着,直到女子披着长发的侧影忽而吹灭灯烛,方才动身回荆城的府邸,他这才上床阖眼,一夜无梦。 孙嘉良翔实的底细在第二日清晨,就递到了崔净空手里。 他刚由田泰伺候着换好药,衣衫尚未合好,敞露着几圈纱布包扎的劲腰,径直从亲信手中拽过。 攥着这两页纸一目十行看完,崔净空不由得轻笑一声,将其捏成小小的纸团,轻蔑地抛掷在地上。 趁着崔净空脸色好,田泰谨慎问道:“主子,可用奴才将他……?” 崔净空起身,抬手慢条斯理合住衣衫,心念微微一动,同时又生出顾虑,遂压下,只淡淡道:“不必,留心看着。” 论起权势地位、相貌家财,孙嘉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样样不及,虽年岁小,可转念一想,冯玉贞向来不喜比她小的,倒偏爱那些壮硕、结实的老男人。 这些杂七杂八的外人全无胜算。况且,崔净空想,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回到她身边了。 “安安,起来了吗?晚到可是要被夫子责罚的!” 女人步履匆匆,刚把糕点依次放进食盒,紧接着将米粥盛碗端到桌上,隔一扇门喊孩子起床。 片刻后,小姑娘揉着眼睛走出门,她自个儿踩在小板凳上,接着铜盆里冯玉贞倒好的热水洗脸。扯下挂在架上的细棉布胡乱擦拭一番,脸颊都被蹭得发红。 冯喜安张开手抱她,眼睛又眯成一条缝,迷迷糊糊唤道:“阿娘,好困……” 冯玉贞正往她的小扁壶里倒温水,听见女儿跟小猫似的哼声,捏了捏小孩软乎乎的圆脸蛋,心软哄道: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