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年关难过, 年年过。 从前,郁家是体会不到年关难过的。 迎来送往之际,许多不能明面上办成的事情, 便办成了。 那时候郁家父子都意气风发, 年关时节, 正是郁府府库充实的好机会。但是今年, 郁府也成年关难过的一份子。 旧历年新年到来前一月,郁泓同次子郁齐山最后一次外出,去了有十来日后回了牛家村, 安安心心缱绻在妾室的温柔乡里, 等着准备过新年了。 芦花查看账簿,这最后一季, 薛长亭交上来的营收账簿显示, 郁家产业的营收比之上季度一下子少了七成,算算约莫有两万两银子,暗想该是被公公挪用去走公关了。 但是剩下的三成收入薛长亭也没有缴库。 “他写了封信来, 信上解释说银子留在铺子里当流动资金了。要不要去问问郁齐山?他一个掌柜, 没有权力截留郁家的银子擅作主张,肯定是郁齐山指使的。” 这薛长亭精乖,银子不缴库, 他人也不来郁家报账了,不知道是不是怕大房和她上门找他问话,他嫌应付起来麻烦,干脆就避而不见。 而且你看他, 对郁家了若指掌, 信都是指名道姓给郁家大少奶奶的, 晓得芦花现在在代冯慧茹管家了。 “家里的现银越用越少, 也没多少存银了,坐吃山空啊。过几天冬衣一到,尾款是一大笔开支,要支出去两千两呢。人家也要过年,不好在年前赊帐啊。” 芦花将事情告诉郁齐书,郁齐书只说“知道了”,就没再说什么。芦花递给他看薛长亭的信,他也没瞄一眼,枯坐在院子里沉默不语。 自那天见过郁泓后,郁齐书对操控轮椅也失去了兴趣,再度拿起了拐杖。 院里用长案围成个回字,他扶着案几,拄着手杖天天练习走路。每每吃饭的时候,他的右手抖得连筷子都拿不稳,芦花再度开始给他喂饭吃。 冬天了,衣服都是夹棉,洗了不容易干。 他天天摔,身上经常弄脏,却没那么多干爽衣服给他更换。反正待在自己院里不出门,没人看见会笑话,后头就没换得那么勤了。 看此时他身上那一身水蓝色交领道袍还粘着昨天的泥尘。 天气不好,阴雨连绵,院子里地砖未干透,袍子上新泥盖旧泥。特别是今日,他好像在污泥里滚过一般,衣服脏得不能看,这身袍子该换得了。 芦花心里想着这些,看郁齐书听了她那话后不言不语,看他的意思,是不要去问郁齐山的意思吧。 没给家里赚钱的人,底气不足,哪里有资格去质问人家为什么不把钱上交。 上层建筑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这道理在哪里都适用。 抄家圣旨是伴着郁齐书的小弟弟出生一起来的。 冯慧茹自凌晨开始发作,折腾了一个白天没能生出来。虽然已经生过两个孩子,可她是高龄孕妇,这个孩子与上一个之间又相隔了十多年了,身体哪里还熟悉如何生孩子?这次生产折腾她去了半条命还没生出来,人精疲力竭,呼气如抽丝。 芦花紧握着郁齐书的手在房门外守着,两个人都没说话,心里千言万语。 房内,十里八乡的产婆都请了来,有经验的,有土方的,有技术的,芦花和郁齐书是病急乱投医,凡有人说出个名字的接生婆,都叫人去请了来。足有七八人围着冯慧茹齐齐发声喊,让她使力。 再多的接生婆来,也不能代替冯慧茹生孩子。 到下午酉时,天色越来越暗,希望越发渺茫。 周保临时赶去自县城里请来的大夫都到了郁家,屋里都还无动静,听里面说肚里的孩子尚未露头。大夫们守在院里,严阵以待。 芦花很想问,是不是该做决定了?赶紧保住大人吧。 孩子这么久没消息,闷也闷坏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