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石边的流苏贝母兰、以及尚在花季的大花紫薇,他都要给商明宝拍照(顺便也拍方随宁)。 向斐然这种时候便安静地等着一边,也不入镜,指尖空得发痒,想抽烟。 终于开始采集植株时,他亲自演示了一遍,讲述要点。 方随宁这次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你该不会要当老师吧?怎么耐心得这么反常?” 向斐然散漫地伸出两指,将她的手腕抬高一寸:“根断了,妹妹。” “……” 商明宝找了一棵很远很远的翠云草,蹲在地上,小小的一柄采集锄锄得无精打采。 向斐然在她身边半蹲下:“怎么了?” “无聊。”商明宝环住膝盖,声音闷在臂弯里。 她其实不是觉得无聊,但觉得蒋少康的拍照和随时随地的表现欲把整件事弄得很无聊,可又不能发脾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向斐然对商明宝的感受丝毫没有意外,静了静,说:“我送你回营地,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要走,商明宝按住他手腕:“你不高兴,觉得我冒犯了你的植物。” “不存在这种事。” 植物不会说话,那些奇妙的演化故事,要人类亲自去探索。如果没有耐心聆听,那么植物就是遍地可见的、无聊的、沉闷的生物。 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从来不知道绿化带里的蕨叫什么蕨,屋后栽的竹是什么竹,那些一年花复一年的行道树,也许从你抵达这个城市到离开这个城市,都未必会知道它的名字。你只是经过,然后离开。 “你就是不高兴。”商明宝坚持说。 向斐然索性看着她,一手搭在半蹲的膝盖上:“对,我不高兴。” “我也不高兴。”商明宝直视着他双眼。 “你不高兴什么?” “你躲我。”商明宝憋了一整天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脱口而出,“你今天躲着我,你明明是因为我才带我们上山的,为什么反而躲我?我做错什么了?” 向斐然对她的质问不为所动,甚至冷淡失笑了一下:“谁告诉你,我是因为你才带你们上山的?” 商明宝怔了一下:“不是吗?” 向斐然简直为她的理所当然气笑了,心里涌起冰冷的怒意:“你觉得,全世界都要看你的面子,所有恰好按照你心意发生的事都是因为你?我带你们上山,是因为我爷爷远在北京开大会也要给我消息,请我一定照顾好你。” 商明宝一个字一个字听完,鼻尖的酸涩毫不讲道理:“所以呢,过悬崖的时候不顾危险护在我外面,也是因为爷爷的拜托吗?” 向斐然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但随即便推测出,是蒋少康和她说了昨晚的事。 他冷酷地、神情纹丝不动地说:“是。” “就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我本人?”商明宝眼眶灼热,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是一种公主被拉下王座、冠冕被摘下砸得珠石粉碎的难堪。 向斐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就算你是什么公主,也别太把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 后来又说了什么,谁都不太记得了。离营地没几步,她甩开他的手,负气地拒绝了他的护送,带着怒气离开,而他也竟真的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几分钟后才骂了一句脏话,对方随宁简单交代了几句,从急步到小跑地追赶上去。 脚步落在腐殖质上的动静鲜明,在鸟的啼鸣下,山林显得空而静得可怕。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