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瞳孔里却没有一丝光:“只是什么?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你没有经验,根本分辨不了户外的危险, 明不明白?!” 商明宝被他凶得抖了一下,不说话了。再度被向斐然压回怀里时, 她身体软了下来,任由他禁锢。 直到感到他身体的颤抖平静了下来,她才问:“斐然哥哥,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她认识的向斐然,是一个纵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男人,是一个万事有条不紊、淡然对待一切的男人,绝不会因为一眼没看见她,就失魂落魄自乱阵脚至如此。 只有一个可能。 她疑惑地问:“这里以前死过人吗?” 也许是这里发生过什么意外,有人丧生或受伤在此,所以向斐然才这么警觉。 听了她的疑问,向斐然呵了一声,像是半笑,但气息冰冷。 死过人…… 是的,对于一个家庭、一个人来说是灭顶之灾的事故,在不相干的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句“这里以前死过人”,无非,再加上一句惋惜的摇头嗟叹而已。 “没有。”向斐然吞咽一下,喉结滚动,滚出低哑的一声:“这里没有死过人,你别害怕。” 谈说月遇难的流石滩,在另一处,离这里不远,车程三个小时。 他永远都记得接到救援队电话的那一个夜晚。赶往机场的那一路,风雨如晦,向联乔第一次动用关系,让航班为他延迟了二十分钟。头等舱的静谧让人难以忍受,直到空姐来询问是否需要医疗帮助,向斐然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苍白沉默瞳孔失焦的病人、怪物。 搜救工作进行了三天,最后是在山脚的某处找到了她的遗体。 他多想抱抱她。可他不能。她的散落,已不允许他拥抱。 她的死因比她的遗体好拼凑,天气突变,突如其来的大雾和雪,失联,迷路,失温,出现幻觉,脱衣,冻僵,失足或被风吹落山崖。 所有人都认为,这样的意外不该发生在一个经验如此丰富的户外工作者身上,但事实如此触目惊心。她的帐篷就扎在流石滩下,她做好了一日往返的准备,所以她没有带急救毯,也没有带头灯或任何照明设施。 在谈说月的帐篷里,向斐然坐了很久,蛋卷桌上还摊着她写了一半的工作笔记,松木标本夹的标本还是半潮状态,拍满了的几张储存卡放在收纳包里,防潮箱里是被磕碰出无数划痕的镜头。她这一生数不清跪下匍匐多少次,为那些不起眼的植物。 她离开后的第五天,她遗留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弹出一则待办事项提醒:「斐然生日礼物」 她做起工作来总是很忘我,返程日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生日和纪念日也并不在乎,唯有向斐然的生日是特殊。 向斐然一个一个地看她的消费账单、聊天记录,一遍一遍地打着电话:“你好,请问是否有一位谈女士曾在你这里预订过什么?” 他没有找到,直到生日当天,才接到了一个固话来电。他走进那家店铺,去取谈说月为他定制的一套画笔。店主问:“谈小姐怎么没有来?” 向斐然平静地说:“她有事,来不了。” “这是套顶级的笔,每一支笔刷的毫毛都是她亲手试过很多次才定下的,她是行家,你可以用很久。” 向斐然从没有用过。 取走画笔,他又走进蛋糕店和花店,拿走谈说月为他预订的花和蛋糕。站在路边等车,他怀抱里花团锦簇,手边纸盒芳甜浓郁,但车水马龙中,他是如此安静,脸上不见喜哀。 蛋糕上的蜡烛,被他用手中的烟头点燃。黑黢黢的室内,火苗跃动在他沉寂的眉眼。那是一双与十六岁毫不相干的眼睛,距离他拿下奥赛国际金奖不过数月之别。 蜡烛燃至最后,突然蹿出一束小小的金花。向斐然呵笑了一下,像是不敢置信。烟花燃尽后,房间陷入完全的黑暗,他的掌根紧紧贴住灼热的眼眶。 没人见过他哭。他只是变得不怎么爱说话。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