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边上,半长的头发垂到肩膀,被水汽打湿了,颜色比平常更漆黑,湿漉漉地贴在白皙的颈上。 温泉水没过他的胸前,在这样冰冷的夜晚,泡温泉总是一件令人舒适的事情。 但他隔了一会儿,又微微睁开眼,望着对面的祈妄。 祈妄仍旧有些神思不属。 温泉的热气蒸腾上来,将他苍白的脸染上了一丝红晕。 可是祈妄这个人,沉默的时候总像山岩一样孤冷,即使周围一片热闹嘈杂,他身边也像真空带一样安静。 喻年心里不太高兴,在水下轻轻踹了祈妄一脚。 “你在发什么呆,”他略有些不满,“从刚才起你好像就一直开小差,是你约我出来的,可现在也是你心不在焉。” 他打量着祈妄的脸,“你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 祈妄隔着轻烟般的雾气望着喻年。 喻年靠在温泉池边,眼神朦胧地望着他。 他的视线落在喻年的唇上,那嘴唇刚饮过冰饮,又被热气熏过,红得像玫瑰被拧出了汁,涂在了唇上。 他当然知道喻年一直富有魅力。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也当然知道这八年太过漫长,喻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轮不到他生出狭隘的嫉妒。 可他刚刚看见李莱,他丑陋的阴暗的想法,却还是像一泓被弄脏的泉水,汩汩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不应该开口。 一开口就会暴露他的不自量力。 可他还是沙哑着嗓子问道,“你跟刚刚那个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吗?他也是你的……床伴吗?” 祈妄说出最后两个字有些不甘愿,压在舌尖下,轻易不愿意吐出。 喻年都听呆了。 他挑起一边眉毛,“什么床伴?” 他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就差要被圈子里传阳痿了。 祈妄倒好,是非不分就会给他造谣。 他差点又想骂人,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又突然刹住。 他给忘了,他当着祈妄的面带着李莱回了酒店套房,虽然李莱根本是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但祈妄并不知道。 不仅如此,他还对着祈妄说,他这些年从不缺少想爬他床的人,花心纨绔的人设立得跟石碑一样稳。 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说谎就是这样,说了一个就要用几百个去圆。 对于他这样不善于说谎的人来说,无疑很具有挑战性。 他抿了抿唇,几句话来回在舌尖翻滚,却又无法轻易吐出。 他完全可以继续自己的谎言。 他现在手握生杀大权,是祈妄爱慕他,是祈妄卑微地要留在他身边。 他随口一句话,都可以像箭矢一样把祈妄扎得遍体鳞伤。 可他望着祈妄平静得几乎像一潭死水的眼睛,却又做不到这样轻率地就去伤害对方。 他低下头,避开了祈妄的视线,轻声道,“如果我说是,你会很介意吗?” “是的。” 祈妄没有避讳。 喻年注视着水上的涟漪,温泉池水似乎有点太热了,熏得他浑身滚烫,连大脑也有点发胀。 他听见祈妄说,“我远没有自己想的大度,看见那个人围在你身边,我还是会痛苦。” 喻年的睫毛轻轻眨了下。 他的视线从水面轻轻上抬,与祈妄四目相对。 他看见祈妄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漆黑的睫毛上沾着水汽,湿漉漉地凝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潮湿闷热,祈妄的眼角微微发红。 祈妄说,“可我刚刚看着那个叫李莱的人,有一瞬间我在想,如果我早一点回来,是不是你身边就不会有别人?” 这句话说出来后,室内只有细微的水流声。 祈妄也觉得自己失言,又低声说了句,“抱歉。” 这个假设其实没什么意义。 是他自己浪费了这八年来的所有机会。 他以为他的背叛对于喻年无可宽恕,以为他的出现只会对喻年平添痛苦,才让他跟喻年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现在追悔莫及,已经太晚了。 喻年嘴角弯了一下。 他很想讽刺祈妄两句,连一个“疑似床ban”你都受不了,哪天我真的有了真爱,你又准备怎么退位让贤? 可他最终只是站起身,裹上浴衣,从温泉池里出去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