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把几个屋子都熏遍艾,然后搀阿父进次主屋。能看出王竹确实用心,屋中两个竹床位置不变,床帐很干净,被褥尽是后来置办的。 当初往苇亭迁的时候,知道新宅院窄,就没把竹床运过去。王大郎两边摸一摸,叹口气,坐正。“阿葛,王竹的事……呵,算了。其实论脾气,虎头随我,你随你阿母。” “那我可得跟阿父说实话,模样也是呢。” “哈哈。”王大郎最喜长女这点,从来不似旁人在他面前忌提眼疾。“你从小就有主意,还都是对的,我只嘱咐一句,在阿蓬面前别给王竹冷脸,阿蓬记住的事比阿艾多,别让你二弟难做。” “我明白,你放心。” “出去说会话吧,饭好了叫我,颠这一路颠饿了。” “那我让虎头进来陪你。” “行。”王大郎知道长女不放心自己,“正好,许久没听他诵书了。” 王葛坐到院中,王艾到她背后搂住她脖颈说:“我问竹从兄了,寿石坡不让村里人上了。” “真是这样啊。” “嗯。半个月前开始的。” “阿艾真厉害,才发生半月,你就能打听出来。” “嘻。”王艾高兴坏了,负着手绕院走,瞅瞅房、瞅瞅墙,姿态跟王翁一样一样的。 王葛看向王竹,问:“两户佃农干活还勤快吗?我不大回来,有难事别自己扛,都是一家人,该说得说。” “没难事。佃户很勤快。这段时间收胡麻,又快收麦了,我才没去苇亭看大父母。” 王葛点下头,唤二弟:“阿蓬,来。” 原来王蓬一直在院门口左踮脚、右踮脚的往外瞅,听到叫他,立即跑回来:“长姊,刚才外头打架了,护卫阿叔走过去,还没说话哩就不打了。” 王竹:“是魏姥和……贾妇的长嫂,上月便打过一回。” 王葛记得,魏妪是张菜的祖母,不用问为何打架,定是有村邻猜出她衣锦还乡了,然后魏妪讽刺弃妇贾氏,贾妇的长嫂挖苦好吃懒做的张菜。“往后少跟这两户来往。有人打听我的事,你只用一句推脱……王匠师不让说。” “嗯。王匠师不让说。” 天黑了,兵士撑起布帐,村邻终于散去。 贾舍村有的人家日渐败落,有的人家开始兴旺,但表面上,仍跟往常的夜晚一样平静。 这个季节,朝阳乍出地平线,瑰色就铺满田野、山丘。 吴氏的墓在王家最早开垦的地里,佃农被嘱咐过,时常打扫,两颗柳树皆成荫,地面只有才冒头的野草,碑也颇干净。 王大郎原以为久不来,会悲痛难抑,但很奇怪,当手放到碑上,摸索着“亡妻吴氏”四个字时,整个人瞬间通透了。阿葛说得对,阿吴离世早,其实是牵挂少的那个,他是牵挂多的。所以她少遭罪,不知思念苦楚,不知孤零一人残喘是何滋味,不必心疼他双目再没法看见。 王葛跟亡母讲述自己在平州的所见所闻,自己快成为中匠师了,离大匠师也不远。还有,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家,孝顺长辈,照顾弟妹。 王蓬则说自己种下的麦苗快丰收了,让亡母保佑收麦的时候别下雨。 王荇诵一段《孝经》,言自己知道修学机会不易,会更努力奋进,帮着兄姊们挑起家中重担。 王艾说自己会穿衣、梳发、喂鸡鸭鹅、拾粪,求亡母保佑长姊能听见这句保佑……带回来的两头猪能不能只宰一头? 这孩子! 王葛板着脸把王艾抱到行礼的位置:“这点愿望不用求了,我答应。” 祭拜尾声。孩子们跪成一排,向亡母行振动之礼。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