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马车的是个戴着斗笠的老者。老者鼻梁高挺, 眼窝深邃, 一见便是来自外域,但他一开口, 便是一口纯正的北周官话,而对方持有的通关文牒却是南虞。 城门守卫确认关牒信息无误后,便将人放了进去,只是马车在前面行驶,后面跟着一连串的小尾巴。 一个妙龄少女从马车里探出头, 不满地朝后瞪了眼,又很快缩回头来,对着车厢里满脸苍白的中年人道:“爹, 有人跟着我们。” “去永丰伯府。” “……好。”少女失落地往后缩了缩, 对着父亲的衣角发呆。 自从父亲受伤之后, 她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每次谈话都是爱答不理, 而且这才还要去永丰伯府。 她没有忘记,在南虞武林大会那一战里, 父亲曾经拜托过那两个人, 若是有一日, 他不在了,便要将自己托付给他们。 可是,父亲明明还在啊。 马车驶到永丰伯府门口,管家出来迎接。自从永丰伯南下,傅轩赶赴西境之后,府里近日里来往招待的都是傅四公子的客人。 果然,今日也不意外。 管家娴熟而遗憾地表示公子外出了,四少夫人也不在——从储仙宫那边算,傅希言是少夫人,但是在永丰伯府,裴元瑾才是少夫人。他礼貌地请对方留言。 随着一声咳嗽,一只手缓缓掀起帘布,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在下何思羽,依约送小女到府上,希望傅鉴主日后能好生照顾她。” 管家不知道前因后果,看着车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顿时头皮麻了:“这这这……” 何思羽不等对方答应,就拍着眼眶发红的何悠悠,要她下车。 何悠悠赌气说:“我不去。” 何思羽封了她的穴道,直接用一股巧力将她丢下了马车,然后对老者说:“走吧。” 何悠悠看着晃动的车帘,猛然嚎啕起来,吼道:“爹!” 马车无动于衷地缓缓离开。 管家看着被丢弃的少女,硬着头皮问:“小姑娘,你爹这是……” 何悠悠收起眼泪,恨声道:“他不是我爹!” …… 管家看着一动不能动的少女,心想,他不是你爹,你却是我的烫手祖宗! * 马车离开永丰伯府所在那条街巷后,尾随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这就是今时今日永丰伯府在镐京城里的牌面。不管是世家勋贵,还是江湖门派,都极其关注伯府的一举一动。 马车在城里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仿佛想将跟踪者甩掉,但看那拖泥带水的速度,又不太像。 终于,当夕阳西下,跟踪的人都准备交班的时候,马车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若说这家客栈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大概是它旁边开着一家医馆吧。 马车停在客栈的马厩里,老者去登记房间,何思羽则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入医馆内。 医馆生意热火朝天,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是一尊蜡像,只有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动起来,手搁在台上,大夫为其把脉,随即脸色苍白起来,看着竟与何思羽一样了。 但大夫还是有活人气的:“阁下的伤势……”顿住,在琢磨着说法。 何思羽接下去:“很严重。” “是,很严重。” “还剩几日好活?” 大夫觉得要是照脉象说,下一刻就死了也是正常的。可看着眼前这人,坐姿板正,神色平静,与那些病入膏肓的人又不一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