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幸江南。 到了扬州行宫,但见绿杨城郭,烟波画桥,舟车辐辏,歌舞不休,好一个淮左名都,风流繁华之胜地。 他每日在御舟上都有戏曲和宴席供奉,比在宫中别有一番逍遥。 一日他在行宫分批接见完扬州各衙门的主要官员之后,实在有些头昏脑胀了,便换了一身潇洒自在的行装,带了几个近侍太监和侍卫微服出行,见瘦西湖风姿清秀婉丽,便雇了一艘画舫,在瘦西湖上闲游。 他命长仙斟了一大杯酒过来,倚窗独酌,只是如此美景,少了佳人陪伴,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瘦西湖是一条狭长的河道,船行其中仿佛随着玉带一般时飘时拂,画舫行至小金山处,忽见旁边有画舫摇过,画舫中歌声婉转,传出美妙的扬州小调—— “几生修到住扬州,绿满城闉絮满楼。小巷莺声滑似油,殢人留,一半儿烟花一半儿酒。 几生修到住扬州,越瘦西湖越浪游。画舫珠娘艳迹幽,小风流,一半儿荒唐一半儿有……”1 他听得心荡神驰,佳人声如珠玉般清丽悦耳,空灵透婉,直抵人的肺腑,只觉听之不足,他禁不住探头去望,隐隐看见画舫中有一女子,穿着鲜亮的衣裳,手中拿着一张琵琶自弹自唱,身姿楚楚。 他是个风流之人,禁不住从从怀中取出一把碧玉箫,去和她的清曲,吹奏起一曲《梅花弄》,箫声清越,清丽缠绵,如溪泉激石,林间松涛,将人引入如梦似幻的意境之中,使人为之倾倒。 一曲还未吹毕,那女子忽停了歌声转过面来,他一见顿如被电击了一般,酥了半边身子,双目不由地放亮,他自诩阅人无数,后宫美女如云,今日见了这个女郎,实在是惊为天人,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韵将他吸引。 那美妙女郎亦目注视着他,很快她的画舫便过去了,他忙命船夫调转船头尾随在女郎的画舫后面。 到了春柳长堤,女郎的画舫停了,女郎上了岸,头上戴上了帷帽,身后跟了几个婢女,分花拂柳地去了。 他心中想着若是错过此时,次后难逢,便也停了船,命亲随在船中候着,只身跟着上岸去了。 他虽已过不惑之年,但养尊处优,使得他仍有英姿飒飒的风采,身上别有一种沉稳的气度,比年青之时更迷人,且他精通音律,闲暇时常调音抚弦,吹箫更是一绝,虽为帝王,也是个风雅之人。 他想她也许也是被他的箫声打动,故他虽跟在她身后,她却也频频回顾。 这倒是彼此都有些意思了。他在扬州只驻跸三天,如今看中这个女郎,只需问得她姓名身世,便可将她纳入宫中。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小段路,路上花香馥郁,他却只闻到她衣裳上带出来的暗暗梅香。 她走至一处大柳荫树下,忽将婢女打发走了,然后回过头来看他,他心中大喜,便也踱步到了柳荫下。 他目光如同晓星一般熠熠发亮,说道:“姑娘唱得好曲儿,让人如聆仙曲,不能忘怀。” 她低了头浅浅笑道:“公子休要笑话。公子箫声清妙,真是个才子,妾慕公子之才方在此驻足。” 他大喜过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帷帽中朦胧绰约的面容,语意温醇地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府上在哪里?” 她默了一会,偏过头去,轻轻叹息道:“只恨相识太晚,妾身已经嫁作人妇,与公子无缘了。” 什么?!他突然感到眼前黑了一下,一种巨大的挫败之感仿佛要将他击倒了。他此前从未对任何女子产生过如此强烈的爱意,而眼前这个令他一见钟情,神魂颠倒的女子,竟然已经被别的男子占有了,他虽贵为帝王之尊,却被上天如此戏弄。可他是天子,只要是他看中的女子,都可归他所有,就算她已经身为人妻,他也一定要得到她。 “过去之事不可追,惆怅亦无用,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你不肯告诉我?” 她撩开帷帽上的轻纱,看了他一眼,再低下头去,脸上却早已经红透了,轻悄悄地道:“云弦歌,小字敏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