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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的那盏琉璃落地灯散发着清浅的光。

    光线昏黄,隐秘的金色温柔地铺在茶几上, 一并投下影子,反射出凛冽的光泽, 明明是暖色调,看起来却浸出几分冷意。

    沙发上深深凹陷一块, 有人靠坐在那里, 深色西装几乎隐没在黑暗里, 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凛然矜贵, 领口微散,慵懒而疲惫地抚着眉骨,闭眼假寐。

    垂在腿上的右手捏着一张纸,纸张上个人信息齐全, 明确写着留学用,只差盖章了。

    字已经签好。

    墙壁上悬挂的老式挂钟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指节顿了下,像突然按了暂停。

    他睁开眼,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眯着眼眸确定指针指向的数字, 待确认后, 唇齿间翕然发出一声笑,右手指尖却微微用力。

    十二点了, 答应来的人还没到。

    是不敢来, 还是不想来?傅居年一瞬间想了无数种可能。

    都觉得他比她年纪大, 境遇阅历多她不知凡几, 但凡两人有一个人欺骗了另一个, 伤害了另一个, 欺负了另一个,辜负了另一个,那个把对方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一定会是他。

    但现在,所有消息全滞后于别人,被玩得团团转的那个明明是他。

    傅居年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阴过。

    他认清余漾的隐瞒时第一个反应是沉郁在胸口中的怒火,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问清楚其中缘由,但事实明摆在眼前的情况下,他还是禁不住想,或许她只是没有想好该如何跟他说,或许她还想要同他商量。

    她没想过要骗,更没想过隐瞒他什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要出国,又能怎么样呢?

    她想去他就让她去,分隔异地是辛苦些,他也不会真的就那么强硬地撅断她的翅膀,让她一辈子听自己的话,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

    每个月多几次出差就是了,她只要说想他,他就可以放下手中的事直接飞去看她。

    傅居年独坐的几个小时,想到了最坏的那几个可能。他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很短暂的时刻,他也想过,既然最开始就是因为一场赌局,她漫不经心地周游在他与别人之间,看不到几分真心,多的只是身体上的契合与愉悦,明知如此,他就该当断则断地结束这段关系。

    他从来都是这么坚决的。

    但是那个时刻总是很短暂,他很快就会觉得,或许是他太多疑的性子误会了她,她年纪太小,还不清楚该如何与人处理亲密关系,因为经历不多,所以可以我行我素不计后果,会撞得头破血流去吃一个教训,会掌握不好分寸,越线,出格,给人错误的判断,会在事情不可控之后,选择得过且过,等待事情兜不住的那天再顺其自然。

    她什么辩解都没说,他似乎已经为她找好理由了。

    仿佛如果今天的事情就这么压下,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么放过她……

    脑中闪过一个词。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卑微?

    傅居年无声轻笑,眼里微动的光露出深深的自嘲,他活了近三十年,什么时候跟这个词扯上过关系?就算是在最难的时候,他都能让那些挫过他面子的人难受十倍百倍不止,而余漾呢?

    他除了为她找好借口,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对蒋诗,他能不留情面地断绝关系,对储娇月,他甚至能挡住家族的压力卸她一条腿为余漾出气。

    对余漾……

    漾漾……

    傅居年心头有些倦怠,身子往后压了压,正当他重新阖上眼时,一声铃音打破宁静。

    他抬眸,茶几上的手机在响,莫名地,他不太想接听,但那个铃声像催命符一样,他不得不起身,伸手去够。

    拿到眼前,才发现来电是父亲。

    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划开接听,那边是有些嘶哑的声音。

    “你余叔走了。”

    傅晋升说了第一句话,傅居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消息太过突然,即便早有准备,临到眼前时也会觉得不真实。

    那边絮絮说着:“遗体告别就在明天,余家说了,老余临走前嘱咐了,一切从简,他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去送送他吧……”

    傅居年来不及换衣服,拿起车钥匙就向外走。

    比起之前纠结的那些问题,在生死面前,都不算大事。

    他更担心的是余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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