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州治水,李化龙便也先来漕督衙门报道。 “漕台可在府中?”柳贺问。 柳贺比预定期限早来了两日,他原意是早些见到吴桂芳,谁知吴桂芳去巡查河堤了,要再过一日才能返回扬州。 “漕台早有嘱咐,若是柳同知到了,就先看看黄河徐州段的文书。” 徐州眼下是大明朝的重要水利枢纽,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因京杭运河与黄河傍城而过的原因,徐州每隔三年就要发生一次水患,柳贺手中的文书便记载了洪武朝至今徐州遭水患的情形,真是叫人不忍细读。 但每一份文书柳贺都看得极其细致。 这些文书多是衙门之间的公文,于水患发生的时间、地点、情形、受灾人数多有描述,但公文的通病就是废话连篇,柳贺需要仔细提炼,才能真正收获有益的信息。 其实在隆庆以前,徐州水患并没有现在这般严重,以往黄河大水往往是在山东、河南二地,即便徐州有水患,也多集中在丰县、沛县二地,但到了隆庆年以后,黄河则往往在邳州,水患比以往更重。 柳贺认真读着文书,中途衙门中的小吏给他送了些吃食,柳贺一边吃,目光也不离文书,花了近一日的时间便将厚厚的文书看完了。 李化龙及衙门中的属官带柳贺参观了一下漕督衙门。 其实这衙门没什么可看的,毕竟漕督衙门的关键岗位都不在此地,何况柳贺眼下兼的是扬州府同知之职,漕务上的事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他只要负责治水就行了。 但事实上,漕督衙门中的各级官员对柳贺都相当好奇。 漕督衙门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工部,毕竟不管是造船还是治河的物料供给都是工部所出,漕督当得久了,进京当一任工部尚书也是常有的事,前任工部尚书朱衡便是因治水之功荣登此位的。 除此之外,漕督衙门也常与户部、刑部打交道,前者负责征收税银,后者则专职处理漕运案件。 然而,漕督衙门自洪武朝创设以来,翰林出身、任过天子日讲官的官员来此任职的,柳贺还是头一个。 早在柳贺报道之前,衙门中的各级官员便在猜,这位柳三元究竟能在河漕上干多久? 漕督之事做起来其实不易,尤其是治水之事,前任工部尚书朱衡因治水而官至大九卿,而他之所以致仕,除了得罪张居正之外,也是有因河事时不时遭言官弹劾的缘故。 治水之事,稳定很难,出事却很容易,毕竟黄河是唯物的,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 柳贺词臣出身,是清贵中的清贵,京官傲气人尽皆知,而翰林官更是独一份的傲气。 柳贺能吃下这河漕的苦头吗? 河漕一事,光会治河还不够,还需要与沿岸各府州县打点好关系,加上人员的安排、河工银的处理、物料的选用,以及对水情、流向的了解,能担此任的多是技术型官僚。 柳贺给众官员的第一印象便是年轻。 着实年轻过头了。 “这柳三元今年多大,可有三十了?”一位官员询问李化龙。 “应当是没有的。” “难怪,柳三元任天子日讲时,京中便传闻张相于此有不满。” 李化龙是万历二年的进士,备考会试时,他便听过这一传闻。 但柳贺后来不仅在日讲官的位子上坐得极稳,就连会试同考官也当上了,因而李化龙觉得传闻不真。 若张相真如传闻中那般不待见柳贺,柳贺恐怕当不上日讲官,更不必说去会试担一任同考了。 同考官之职何其重要?张相又岂会将之随意交予? 李化龙的房官并非柳贺,而是礼科都给事中朱南雍,为了房官之额,六科和六部可谓抢得头破血流,才达成了一科会试各三员同考官的成就,而 科场上默认的规矩是,会元必出自词臣之房。 因而他这一科的会元是孙鑛,出自柳贺一房。 若不是张相罢了官选,孙鑛此时也必在翰林院中修史,但即便如此,孙鑛眼下已连任兵部职方司主事与礼部主客司主事,不似其他同年般出京任官。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