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也觉十分好笑。 不过他因此更不敢得罪柳贺了。 柳贺审过府中积案后,付推官等人如今十分乖觉,不需要柳贺出声,他们自动便将一些疑案难案处理了,态度几乎来了一个大转弯。 付推官原先想着,柳贺若与本府大族起了冲突,他们这些没有门路的只能被充作马前卒,可柳贺分明要在办案一事上撇开他们,再想到柳贺掌握着对他们的考评之权,付推官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 他们只期盼柳贺能够稍稍做人,莫要让他们结局太凄凉。 …… 对此,柳贺表示,自己其实很仁善,可惜扬州府中这一众官员都不信。 他摸了摸脸:“难道我真是卑鄙小人?” 当然,在官场之上,卑鄙小人的数量可谓占据八成以上,别看有些官员义愤填膺地叫骂旁人是卑鄙小人,可他们自己行起卑鄙事来却丝毫不逊于对方。 柳贺此时正在读书信,有来自翰林院中众同僚的,罗万化告知柳贺,他得罪元辅甚深,今年已经休假归家了。 柳贺深深叹了口气,罗万化的脾气是他几位同僚中最强硬的,虽为状元却不为内阁及天子所喜,受重用不如他们同一科会试的翰林。 柳贺离了京,翰林院中也有人员变动,但能任日讲的翰林大多颇受重用,万历四年是乡试之年,不出意外的话,陈思育、许国等人都能任两京乡试的主考官——许国升日讲还不如柳贺早,假若柳贺仍留在翰林院,他必也有资格担任顺天乡试的主考。 当然,柳贺毕竟是有会试中筛落张居正子的实锤在的,今年的顺天乡试又恰好是衙内聚会——张居正子、吕调阳子与张四维子都要参加这一科的顺天乡试。 这几人虽非京籍,但因他们的官当得足够大了,子弟自然能荫锦衣卫籍,便能留在京中应考。 当然,能享受这一待遇的至少是六部尚书起步,京城尊贵,一般人家的子弟还是乖乖返回原籍备考吧。 官员子弟之所以争相应考顺天乡试,实则因为顺天乡试竞争力低,中举的可能更高,对于出生在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的官员子弟来说,自然是在京中应考更好,但对于在云贵、辽东等地的官员来说,锦衣卫籍则让他们多了一种选择,他们可选择在原籍与京城备考。 大明朝对官员的优待体现在方方面面,子弟科考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方面罢了。 所以柳贺虽有资格,却未必能当上考官。 柳贺只是感慨罢了,对于离京之事他并无怨言,他几位同僚好友的来信中也对他多有鼓励,罗万化眼下在翰林院中也很是不顺,但他仍鼓励柳贺在地方上干出一桩事业,待他回家看过父母,他也要来一趟扬州府,看看柳贺在其中的作为。 柳贺也收到了唐鹤征和吴中行的信,他二人在信中隐晦地和柳贺提到,说张相行事愈发霸道,京中多有怨言,不过碍于张相威势不敢声张。 对于张居正,他们隆庆辛未科的士子感受自是复杂,眼下张居正恩威日炽,他们这一科士子体会更多的却是威,而非恩。 放眼洪武朝至今,权臣下场大多惨淡,作为门生,他们不愿忤逆座师,却又从张居正眼下的威风中嗅到了一丝危机感。 吴中行与唐鹤征都觉得,柳贺能外放或许也不错,至少能在地方上干些实事。 吴中行仍在翰林院中修史,万历二年的新进士入翰林院后,辛未科的翰林们也逐渐开始崭露头角,不过吴中行仍在修史,《 世宗实录》与《穆宗实录》修完了,张居正又命吕调阳主修《大明会典》。 唐鹤征眼下则任尚宝司丞,负责印章、宝玺、符牌的管理,柳贺在京中上朝的牙牌就是尚宝司发放的。 仅从唐鹤征的描述中,柳贺就可以想象他这位同年如今是有多么无聊,他爹唐顺之一生轰轰烈烈,能文能武,官至凤阳巡抚,他自己不能上阵杀敌也就罢了,在京中干着权贵子弟才能干的活儿,唐鹤征自然有些不满。 不过两人写信给柳贺也不是为了发泄心中苦闷,除了讲述近期自己有何作为外,几人也有自励互勉之意,毕竟在外人看来,几人在官场上都算不上顺畅。 柳贺给两人写的回信也记录详细,于河道、财税、盐政、恤孤、商业、人事都有提及,柳贺并非万能,他许多想法都来源于好友的点拨,在为官这件事上,吴桂芳这等经验丰富的官员能给柳贺不少指点,但吴中行和唐鹤征也常常冒出一些奇思妙想,用在某些场合能发挥奇效。 柳贺一封一封信写下去,一个下午就快要过去了。 屋内炉子烧得很旺,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待天色慢慢暗下去,柳贺一封信快写到收尾,正要点一根烛再写,就听门外管家来报:“老爷,施老爷来府上了!” 柳贺初时没反应过来施老爷是谁,直至在门外看到施允那张熟悉的脸,他先是露出一丝笑容,之后却忍不住红了眼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