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会诛心了,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她蹲下身收拾碎瓷片,将其锋利的边缘抓在手里狠狠一握,十指连心的痛冲上了心尖,顿时叫她混沌的头脑得了一线清晰。 芙蕖忽然意识到。 她的谢慈的思维,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到了某种殊途同归的默契。 他希望她嫁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然后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终其一生,不说和美,但至少再不用受人欺辱。 而她希望他娶一个天底下最善良温和的女人,所求不多,但至少能拥有一个平常人的温情。那是他一生都求而不得的东西。 芙蕖不是爱而不得,她早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她所想要的,她只是不敢染指而已。 试问,一个注定以死献祭终局的人,怎么敢去放肆毁掉一生最真爱的人。她又不是疯子,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那么,谢慈为什么不敢碰她? 他都疯成那样了,还有什么忌惮的? 芙蕖甩掉了一手的碎瓷茬子,三步做两步从书案上越了过去,逼到谢慈的眼前,问道:“早在北境,我就觉得你有点问题,坐怀不乱柳下惠么?主子你是不是真不行?” 谢慈向后仰半寸。 芙蕖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带起了她身上那股冷调的松香,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她交领下的雪白让灯烛晕上了暖意,离得近些,如一块质地油润的上好暖玉。 他曾经真的厌恶过女人的玉体横陈。 但不得不承认,他在面对芙蕖时,也确实情不自禁地肖想过一些别的动东西。 谢慈薄唇一张:“你不该来惹我。” 芙蕖:“不该也惹了,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谢慈一时不答。 芙蕖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告诉我,你能好好活到老么?” 谢慈:“想也不能,你读过史书么,你见过哪个弄权之臣是得以善终的?” 芙蕖:“我没读过书。” 谢慈:“骗子。”他拆穿了她,“我命人收拾了你在太平赌坊遗留的东西,你那么喜欢读书,箱子里私藏的古籍孤本都能买下半个燕京城了。” 芙蕖闭了闭眼,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秘密被揭穿,她十分的不情愿,但也没办法。 她顺势问:“那你有没有收拾到我的十几万两私房钱。” 谢慈道:“那倒没有,你人都死了,钱这个东西,在人死的那一瞬间,便飞了。” 芙蕖道:“我原本想攒着那钱,在燕京城买下一个铺子,置办一个书库。” 谢慈:“你可以告诉我。” 芙蕖:“你愿意给你办?” 谢慈:“你想要的,有什么是我不能给的?” 芙蕖藏起受伤的手,用另一只手去勾谢慈的衣领:“我现在就有寤寐思服求而不得的东西。” 谢慈用四两拨千斤的话术勾走了她的注意力。 不想,她却直愣愣地转头又冲了回来。 谢慈抓住她的手,用了不小的力气,几乎快要搓红了:“人一旦臣服于欲望,将与畜生无异,别试探我。” 他也许不行。 但他也真行…… 芙蕖本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的,但是灯下她的目光无意中一瞥,看到了桌案上摊开的一纸名单。 她并不知名单是作何用途。 但她从那密密麻麻的行楷小字中,十分精准的瞄到了一个名字——白合存,原扬州府知州,从五品,礼部侍郎保举迁燕京,拟吏部佥事。 白合存。 芙蕖的手停在谢慈的腰上,忽然怔怔地望着那个名字,挪不动眼睛了。 谢慈头一回没有去深究她的反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说:“那是下月或升迁或回调的官员,怎么,你对名单感兴趣。” 芙蕖搓了搓手指,伸手拿过那页纸,却不小心将手指上的伤口暴露出来。 谢慈皱眉,半道截下了那只手,盯着刺目的红顺着手腕蜿蜒到袖子里,敲了敲桌子唤外面的吉照进来伺候。 芙蕖两只爪子都捏在谢慈的手里,眼睛却离不开那张薄薄的名单。 名单上明明有那么多人的名字,可她的眼睛只停在“白合存”三个字上,怎么也挪不开。 白合存…… 有多少年没再念起这个人了? 芙蕖用心算着,从六岁离家,至今,已过了十一年。 十一年,那个男人从扬州一个无名小镇的九品芝麻官,汲汲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