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他们高鼻深目,袒露着胸膛,高举着火把,像饿极的恶狼群冲杀进去,于是到处响起连绵凄厉的惨叫,无数穿着家仆服饰的男人女人争相穿过她虚幻的身影,无头苍蝇似的逃窜,却被雪亮的大刀划过脖颈,砍过四肢,在飞溅的鲜血中变成支离破碎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与残骸,烈火像一只可怕的怪物,逐渐吞没过昔日清贵的翰林学士文臣家邸。 阿朝怔怔望着这一切,整个人像被蒙头打了一拳。 她倏然踉跄,跌跪在地上。 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泪水从眼睛大股涌出来。 她知道这是哪里,她知道这是哪里。 “爹——”她哭着喊:“娘!母娘嬷嬷!!” . 明家祠堂里,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灯。 文雅清瘦的中年男人站在祖宗牌位前,鞠躬上完最后一炷香,慢慢直起身来,身后温柔美貌的妇人轻轻抽泣,她手中牵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女童,女童穿着睡觉前的碎花小短袄,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小啾啾,她面庞圆润,眼睛也是圆嘟嘟,含着一包泛出困意的泪水,她一手牵着娘亲,一手举着个舔了一半的秋梨糖。 小阿朝很茫然。 她大半夜茫然被吵闹声吵醒,然后茫然被从被窝里挖出来,被乳母嬷嬷抱来祠堂,娘亲让她给祖宗磕头,她磕完头,看着爹爹也给祖宗上香,上完香,爹爹拿起了剑。 小阿朝知道那把剑,那是皇帝陛下赐的剑,叫御剑,自从被送到家里,被爹爹恭恭敬敬供起来,每逢节庆日就得焚香祭拜,是和家里祖宗牌位一个待遇,小阿朝心里悄悄称呼它为剑祖宗。 她看着爹爹转过身,垂手拿着那把剑祖宗,温柔又痛苦地望着她和娘亲,她正想扑过去抱住爹爹大腿,就看见爹爹横过剑,剑刃擦过他的脖子。 爹爹,用那把剑祖宗,自杀了。 鲜血像屋檐的雨水喷溅,溅在娘亲脸上,溅在小阿朝脸上。 秋梨膏糖跌落在地上,孤零零滚到一边,不动了。 小阿朝全身僵硬,僵成了一块石头。 她呆呆、无比茫然地望着倒下的爹。 娘亲哭着,松开她的手,踉跄着走过去,从爹松开的手掌里,重新拿起那把剑。 爹的血顺着剑流到她手上,娘亲慢慢转过身,含泪通红的眼睛,看向小阿朝。 她的娘亲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小阿朝最喜欢依偎在她怀里撒娇吃点心,她从来觉得娘亲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娘亲。 “娘亲…”小阿朝呆呆看着娘亲举着剑、慢慢向她走来。 小阿朝是个小天才,别人一岁才会站,她一岁都会说话了,三岁就能坐在爹爹膝头津津有味认字看书,小嘴嘚吧嘚吧说话,是个话唠,可这一刻,她好像哑巴了一样,只会呆呆说:“娘亲…” 娘亲被她清澈天真的眼眸看着,整个人倏然崩溃一样,颤抖举起的剑脱力落在地上,她跌坐在地上哭。 “朝朝!”娘亲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我的朝朝!我的朝朝!” 乳母嬷嬷扑通跪在地上,抱着娘亲的腿哭:“夫人!夫人!让我们带着小姐出去吧,让我们试一试吧,小小姐才五岁,她才五啊,给小小姐一条活路吧——” 娘亲颤抖着摸了摸小阿朝的脸,她的神色痛苦至极,又渐渐变得温柔,充满爱意。 “朝朝。”娘亲哽咽着说:“如果你跑出去,改一个名字,不要姓明了,忘记这里,忘记这里的一切,去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你的地方去。” “不要再回来,不要报仇,也不要对仇恨念念不忘。”娘亲摸着她的脸蛋,笑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