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明白盛名不负,这位曾经能与她师尊一较高下的妖魔之君,的确是一位枭雄。 但这并不妨碍阿朝心里骂他有病。 阿朝正在默默抄写,盛年男人低沉大笑声从殿外远远传来,伴随着美人娇柔的莺声娇嗔,魔君揽着几个少女美妇大步进来,他大氅松散,头发披在身后,刚走进来,就带进一股夹着寒风的腥烈酒气。 他一进来,满殿的笙歌舞乐顿时停住,正在寻欢作乐的宾客们纷纷跪下。 “陛下——” 阿朝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身影微微侧进阴影中,像变成一根沉默木讷的木头。 但魔君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 阿朝感觉那股强烈的酒腥逼到面前,男人低笑问她:“乖女儿,书抄得怎么样了。” 阿朝低着头,说:“我不中用,抄得很慢,不如陛下另择英明。” “哈哈哈。”魔君哈哈大笑,说:“无妨事,爹爹喜欢你,多不容易把你叫来,就算你不中用,爹爹也能教你中用。” “……”阿朝听出其中威胁的意思,她哑然无言,低下头不再吭声。 魔君见她装死,笑一笑也不生气,他坐回王榻,挥挥手,宾客们这才敢起身重新落座,舞姬们披着彩帛回到殿中央,柔顺行礼后重新甩起水袖,曼妙的丝竹歌舞声漫开整座宫殿。 阿朝重新坐下来,拿起笔继续抄书。 魔君懒洋洋歪躺着,美人轻轻为他捶揉双腿,他半眯着眼,冷不丁笑道:“我遣人去了仙魔战场遗地,打算为你师尊好生收殓,结果你猜怎么着,他们告诉我,把那千里翻过一遍,也没有找见衡玄衍的半根骸骨。” 阿朝握着笔的手指微不可察一紧。 “陛下盛情。”阿朝神色平静:“但在仙魔大战后不久,我就已经去收拢过师尊的碎剑,都葬去师尊凡间的故乡了。” “怪不得。”魔君笑道:“原来如此,真是个孝顺孩子。” 他舒展身体往后靠,像是有些感叹,说道:“我与你师尊斗了许多年,但也斗出了交情,我心底是很敬重他,这三界多是蠕虫蠢物,唯有衡玄衍,让我费尽心机才得以一胜,配得上那场与我殊死的决斗。” 他毫不避讳、毫无遮掩说破自己的身份,是一种极猖狂的傲慢。 “你师尊的墓在哪儿?”魔君笑着说:“他那样一代英主,怎好随意葬在凡间乡土,我叫人去把他的遗骨迁出来,为他风光大葬。” 阿朝再忍不住,攥紧手里的毛笔。 她猛地站起来,一字一句厉声:“我师尊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您还要这样折辱他吗?!” 谁也没想到她敢这样突然地爆发,笑闹歌舞声一滞,所有人惶惶看过来。 魔君顿了一下,像也有些惊异,眯着眼看她。 少女气得全身发颤,她的身条纤细,脸孔柔软白皙,两颊因为愤怒染开红晕,她的眼瞳像燃烧着火焰,熠熠灼亮,毫不屈服地直视着他。 “您在担心什么呢。”她甚至罕见地冷笑起来:“那日大战的情形,您比我们都更清楚,我师尊已经把本命剑祭了!自古祭剑者,从来都是魂飞魄散,粉身碎骨,您不是该是最清楚的人吗,那您现在还在怕什么,怕他从墓里爬出来,再与您打一场吗?!” “我师尊说过,若有一日他死了,就让我送他灵柩回故土安葬。”阿朝咬着牙:“我没有找到他的全尸,我只能把他的碎剑送回去,您如果想再挖出来,可以啊,您先杀了我,然后去把凡间万垠的疆域翻个底朝天,看看能不能把他挖出来好了!”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兢兢瑟瑟,连呼吸都屏住,等着魔君暴怒将衡明朝碎尸万段。 好半响,他们却没看见少女血肉横飞的惨相,反而听见一声笑。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