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严梦舟不紧不慢,避开行人走得稳当。 施绵望着在行人中忽隐忽现的十三,将下巴抵着严梦舟的肩膀去看他鼻梁的弧线,嘀咕道:“十三才是真的长不大。” 严梦舟不知听见没有,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午间炙热的阳光照在两人头上,街边摊贩也被晒得懒散起来,吆喝声有一句没一句,听得人昏昏欲睡。 施绵后背被晒得暖热,想了想天山雪莲的事,忧愁道:“雪莲在严侯手上,人家不缺银两,会愿意卖给我吗?” “这事不用你管。”严梦舟语调肃然,不容反驳。 依他对京中局势的了解,严侯与袁正庭一武将一文臣,隐有不和,袁正庭的面子不好用。施家全是文臣,施长林官职低,出面也无可能。 他本人就更不必说了,严奇断腿就是他弄出来的。事情未公开,但严侯必定知晓。 要拿到这株雪莲很难,最好借助他人的手,比如太子。 “为什么不用我管,就是给我治病用的。”施绵强调最后一句,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严梦舟道:“谁说是给你用的了?我弄回来泡茶不行吗?” 施绵知道他是胡说的,可是反驳不了,轻哼一声以示不满。这事上被敷衍了,她心里不舒服,走出半条街,又问:“十三那样骂你,你真的不生气吗?” “听了那么多年,早习惯了。” 施绵趴在他背上想了会儿,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拍拍他的肩膀,待严梦舟回头,语气慎重道:“你别听他瞎说,我知道你是在照顾我,我感激你,从未把你当做牲畜。” 施绵说得很真诚,真诚到严梦舟很想把她从背上甩下去。 偏生施绵不觉得有问题,接着道:“书上说人骨子里有一种卑劣的服从性,长年累月被辱骂,面上不显,实际会被潜移默化,在心中认定自己就是被辱骂的模样……” 什么叫越描越黑? “闭嘴行吗?”严梦舟避开两个追逐的孩童,将她往上颠了颠,道,“再说下去,我怕会忍不住把你打一顿。” 施绵识相地闭嘴。 安静地过了两条街,转入一条稍微狭窄的偏道,没有主干道那么热闹了,行人与摊贩均少了许多。 这日的太阳难得的热烈,晒得久了,严梦舟有些冒汗,想让施绵别搂那么紧了,这才记起她许久未说话。 他当施绵是又睡着了,一转头,发现她精神奕奕,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街角。 日光洒在她长睫上,将乌黑眼睫染成淡淡的琥珀色。她眼睛睁得很大,嘴角绷着,容色震惊,蹙起的弯眉又透出几分无法接受的排斥。 嫌弃,但一直盯着看,认真到连严梦舟停了步子都未察觉。 严梦舟转向街角,看见一个打铁的铺子,铺门大开,阳光打进去,里面被照得一清二楚。 打铁匠赤/裸着上半身,抡起大锤反复敲打。烧得通红的熔炉里冒出红光,将他肩膀与胸膛处突起虬结的大块肌肉照得汗浸浸,臂膀用力时,染了灰尘的汗水呈灰黑色,沿着肌理不断下滑。 锻铁被捶打得梆梆直响,不管是他的力气还是体格,看着都强壮到能轻而易举将人锤死。 严梦舟脸唰得黑了,猛地将背上的施绵颠了一下,步伐加快。 施绵回神,重新搂紧了他,什么也没说。 走出这条街,一只手猝尔捏上严梦舟上臂。 严梦舟脸色阵青阵白,强忍着没搭理施绵。 而施绵没等到他的呵斥,手时轻时重,在他上臂连续捏了四五下,捏够了才松开。 严梦舟只想快些回到住处将施绵放下,脚步更快,可没多久,脖颈上又传来一阵热气。 像是呼出的气体喷了上去,很轻很细,带着点腊梅馨香,搔着他的脖颈,使得经脉中血流加速涌动。 施绵这几日用的香脂就是腊梅味的。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