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弯弯曲曲的,就像小男孩无聊时用粉笔在地上画出的虚假的道路,用尽一切力气,都没办靠近哪怕一厘米。 越来越叫人绝望,他每天都在重复着大海捞针的工作,毫无头绪,毫无进展。 但是为了保证工作效率,他必须要强迫自己喝大量的咖啡用以保证在白日,思维是清醒、活跃的,又要求自己可以在上床后的下一秒睡着,所以开始吞服足量的安眠药。剩余的日常活动被他忽略不计,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个人,不对,他哪里是人,他就是个没有温度的机器,按照排班计划那样,只要插上电,就能一直工作下去。 大约是工作进展到离开她快两个月的时候,他做了近四十天的数据修复工作有了一个确定的结果,确定地宣告这两个月的努力完完全全都是在浪费时间。男人就这么无声地坐在电脑前,看着算法做出来的几十万条不同的结果,第一次陷入了大脑完全停止的时刻。因为不论思考放弃这个方案还是坚持,于这一刻而言都毫无意义。 我以为他会陷入像自责、痛苦、愤怒、焦虑等各种负面情绪里,然后憋着这口气继续进行效率极低的工作中。但他在愣愣地看了电脑屏幕半分钟后,毫不留情地将已经打开的几十个电脑界面全部关闭,把几台电脑的电源拔断,让它们能够休息片刻,接着,另一种情绪涌了上来,像巨浪,将他从头浇到尾,叫他浑身湿淋淋的,湿透了,完全浸泡在这种情绪里,他也不挣脱,就任由自己的身体在无边的海域里下落,不断下落。 温阮的那间被他改造成画室的小屋子是他选择的第一个造访点。和她分开的这段时间,他一次也没有打开过它的门,所以此刻打开,尘封已久的灰尘的气味扑鼻而来。这里的一切陈设都和她上一次离开时一样,她最宝贵的矿物颜料被她用玻璃瓶子装好放在靠墙的木柜子的最上面一层,然后下面的那种稍微便宜点,将近一千一支如他小指头大小的软管。最便宜的那种颜料她从来不收,就被她随意地丢在房间的地板上,被她当做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有时候他看见了问,她便果断地回答,“随机的比较有美感,万一被我踢出了一副世界名画也说不准呢。” 太阳落山了,他靠在小屋的门边,不敢走进叨扰少女的清静,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 说起来,好像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他现在坐着的地方,也在这么一个不明不暗的黄昏里。那时候的她头发又黑又亮比现在长很多,就用一支铅笔简单地盘在脑后,看起来秀丽又端庄,身上套着一件脏兮兮的围裙,左手拿着一个四五十厘米长的大调色盘,右手抓着三两只笔,介意又不介意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茫然。 为什么亲她?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不知不觉地亲近她,试图汲取她身上勇气和力量,真要说喜欢,还不是这么早的事情,也许精虫上脑了,他不太记得自己真的这么做的动机,但他把少女的行为记得一清二楚。她一直在推自己,推不动也要推,皱着眉,很痛苦的样子。 但她并不一直这样。有件事情让她很快不再排斥亲吻。他知道女孩身上没钱,就算有,也撑不了多久,所以尝试着给她一些。可温阮那家伙,从不吃嗟来之食,死活不肯要,每次问都说自己还有一些,过段时间公司就会发工资了,不用他管。她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钱这种东西会折弯人的腰,无论是谁。无一例外。 那不久后的一日,她破天荒穿着吊带短裙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意料之中,并不出人意料,只要他想,他能让少女做一切能令自己开心的事情,但沉时觉得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熟悉了,十年前好像如出一辙地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一遍。她如今在做的和未来要做的,都是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他当然会动恻隐之心,人怎么能不同情和自己相似的可怜人呢。所以他会塞给她几百块钱,不多给,怕她下一秒就主动地把衣服全脱了,然后俯身要她一个吻当作她的回报。尽管过后她手头宽松一些还会给自己送各种各样不值钱但是很用心的小礼物,但一个吻换五百块钱,是他们之间共有的约定。 他们那时候哪有感情,不过是各取所需,图个大家心安理得地过日子。反正都睡过了,反正。 厨房里留有她的痕迹最少。因为她年纪小,刚从学校宿舍那种集体制、分配制的生活里出来,不会做饭,又不好把他的房子弄得乱糟糟的,所以干脆不下厨。这并不意味着她完全对两个人的同居生活不管不顾,如果自己忙到昏天黑地,甚至连三餐都顾不上的时候,她一定会下楼买几包泡面回来,然后用一口大锅煮好,分成大小两个碗,大的那碗给他送来。 这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