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平章见状,便把长子带出来,试图用孩子缓和气氛。 结果大公子扑闪着天使般的眼睛,对杜邦夫人脱口而出: “夫人,无论谢诠还是我父亲,都是一丘之貉。您有这么多想法,为什么不军事政变呢?” “??!” 杜邦夫人目瞪口呆。老安达差点背过气去。 他见势不妙,忙挺身而出,代替大公子执行了出演一个天真烂漫的小男孩的任务。 他拉着杜邦夫人的衣摆,故作天真: “夫人,听安达大人说,您就是再造共和的大英雄——我可以摸摸您的枪吗?您能给我们讲讲革命的故事吗?” 两个成年人都松了口气。 最终,杜邦夫人把他抱上膝头,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他其实压根不在乎元帅在说什么,也不关心什么“革命”“帝制”“共和”。 帝制并未给廷巴克图的苦难增一分颜色,正如共和并未给廷巴克图带来繁荣,却带来了军事税和抽人头的征召—— 他觉得屁股底下要坐出茧子来,恨不能立刻跑掉。 他知道,安达平章正以一种格外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他,似乎从前并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 一直以来,安达平章比较关注他那个过目不忘的姐姐,而他是饶来的,属于陪太子读书,不能入其法眼。 姐姐私底下告诫他说,维持现状最好,不要渴求让老安达关注到他。 可现在情形好像不大对,他好像被注意到了…… 他是故意的吗?他自己也不清楚。 这么做是正确的吗?他更加不清楚。 比起联邦未来的事业,他还是更担心自己明天的处境。 最终,海拉·杜邦告辞离去。 离别之际,她轻叹了口气,对安达平章笑说: “这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安达。我们的时代结束了,为了联邦明日的白璧长城,请你克制自己,不要埋没他啊。” 安达平章温雅微笑:“您都这样说了,在下怎么敢不从命呢?” 后来,他时常怀疑,自己那日的举动是不是大错特错了—— 次日,安达平章便把他和姐姐一起叫到了密室中。 这很奇怪,因为从前能进这间屋子的,向来只有姐姐。 “……芃芃,我曾经教了你许多,但一直没有教过你最要紧的一课。” 姐姐问:“什么,安达大人?” 安达平章背对着他们,声如叹息: “吃人。” 裴行野心想,安达平章错了,这个词并不能引起姐姐的战栗。 吃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饥荒年景的时候,大家不就是人吃人吗? 可他还是配合地显出恐惧的神色。 安达平章问他:“你懂得什么叫吃人吗?” 裴行野又想,这个人好为人师,即使知道最好也说不知道。 但光说不知道又太刻意了,得回答一个稍微有点意思、却又不够“深度”的答案。 他想起大公子和他说什么“孤独者吃自己”的论调,于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是吃人的身体,还是吃人的心?” 安达平章笑了:“单单灭亡人的肉身,是低级、粗暴、无聊的行径。黑猩猩也会杀死年老的首领,发动政变——人类迫害人类,杀灭的是心。” 他又问他:“行野,想从军吗?” 裴行野一愣,莫名所以,点点头。 他的确想当将军。不过,乐意当将军的小男孩多了去,十个里有八个做过类似的幻想。 目前裴行野做过最接近当将军的事,是迅速在学校里混成了孩子王,每天指挥一群达官显贵之流家的小屁孩互相拿树枝砍。 “那学会杀人诛心是很要紧的。” 安达平章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学习——我会看着你。” 裴行野:“……?” 他和姐姐又被放了出来,两人对视,他立刻明白,连姐姐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最近要小心,不许张扬。”裴芃芃吩咐他。 裴行野有些不耐烦:“我知道。”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