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彧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嗯。” 她的这个反应倒是很像曾经。 洛林咧嘴一笑,踏实了不少,猛地拉下操纵杆:“和阁下一起逃亡,也不会觉得心慌啊。” 破风的嘶鸣如鹰唳,机身直入云霄。 ** “z-335方向!量子炮调试中……蓄能中……瞄准中……准备发射!” “报告,又被他跑了!” “长官息怒,关键是太、太分散拿了——弄不清方彧在哪个里啊!” “还弄清在哪里?这些乱臣贼子,统统都射下来啊!” “报告长官,这个不可能,做不到!” 通讯中,安达岚川焦头烂额: “行野哥,你看看,不知道方彧在哪里,他们非说打不到!到底怎么——” “唉。”裴行野垂下眼,关掉了通讯屏幕。 他站起身,向阳台走去。夕阳中有一道影子扶阑而立,风吹起他的头发,碎金色融化在将尽夕阳中。 裴行野沉声:“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安达恍若未闻,兀自抬起头,看向天尽处—— 机甲掠过穹顶留下的长长云带还在,像天空的疤痕。但机甲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裴行野:“方彧已经上机甲了,岚川他们控制不住,现在换我去还来得及,要我去打下来吗?” 安达垂下眼,轻笑一声:“算了,放她走吧。” 裴行野一愣:“放她……回廷巴克图?” 安达的手臂仍搭在栏杆上,如今他站立已经十分费力了。 或许是他身上生命的气息太少,被误认作枯木,一只粉红色的小鸟啾啾地停在他指尖。 安达一愣,不禁失笑,抬起左手——小鸟歪着脖子与他对视着:“啾!” “如怒残阳,如鉴江渚,临远穷目。拨雾开云,有万千白鸟,长浪竞争渡。” “击节声断,红拂何故……远走杨公旧幕?” “向胸中,剜心取血,此中肺腑谁诉?” 安达的指尖一颤,小鸟这才意识到停错了地方,扑棱棱飞走了。 裴行野:“……” 安达喜欢在日记本里写些中二矫情恶心巴拉的诗,他知道的。 但自从十六岁以后,安达就不再在外人面前念自己的大作了。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安达足边有一个鱼缸,一块芯片似的东西被掰成两半,丢了进去。 裴行野:“安达!” 安达淡淡道:“怎么?” 裴行野急切道:“法尔希德来见过你了?” 安达回眸:“是。” 裴行野:“他和你说了……瓦尔哈拉钥匙的事?” 安达瞥一眼鱼缸:“是,钥匙在那里。” 芯片浮沉在水中,看起来已经彻底救不回来了。 裴行野微声说:“你拒绝他了?” 安达回过身,嗤了一声:“……显而易见。” “——所以,你才要放走方彧吗?” 安达声调仍很平静,还少见的宽容:“法尔希德说我不需要继承人,因为我将永存。你知道那种永存的真实含义为何吗?” 裴行野扭过头,合上眼。 安达仍很冷静:“量子教给我寄来瓦尔哈拉的钥匙,宣称他们可以为我创造一个单独的世界,让我的□□虽然腐朽,意识却可永远留下,留在银河。” “这当然……很诱惑人,鉴于我本来就是个过分依赖精神而非□□存在着的怪物,或许新的存在形式反倒省事很多。我也并不想就此无力地死去。” “关于死……我主观上还是觉得晚一天是一天为妙的。” 安达轻笑:“虽然有很多人劝过我,说什么事业一时,文章一世,我的作品可以超越时间而不朽……但说实话,我不想通过作品不朽,唯一真正的不朽就是别死。” 裴行野按住眼眶:“你这么想,那你就别拿水泡它……” “正因为我很想,所以才拿水泡它。” 安达有理有据:“如果我对生死足够淡漠,那我早就把它收藏起来、挂到墙上了。” 裴行野:“……”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