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瑛长这么大没吃过这般让人怵目惊心的生死饭局。 一推门就是老殷的圆盘苍脸, 也不说话,褶子挤皱在一起嘿嘿直笑。 而后是王菀冬、张乙安、孙小海,各色笑意争奇斗艳, 围拢成半圆嘻嘻对她笑。 包厢的八角顶灯本就剥去了肌肤的自然色。 一个个惨白, 洋溢着夸张地喜悦, 像僻壤的村落里,演给鬼看的折子戏。 或者, 是排用以祭祀的纸扎小人。 殷天就站在刘秀瑛身后, 看她不动了,忙推她, “笑。” 刘秀瑛显得有些呆怔, “怎么笑?”她压声问。 “他们怎么笑,你就怎么笑。” 得了号令, 刘秀瑛粲然一笑,更夸张,嘴角咧耳根, 挨个握手问好。 觥筹交错,都是蔼然仁者, 吃得至善至美。 然而这一切在得知刘秀瑛副支队长的身份后彻底变味了。 彬彬有礼变成了一种粘稠的默不作声, 缄默不断发酵,开始一场眼神的凌厉之战。 老殷没怎么管孙家的事儿,他至始至终都狞恶地瞪着殷天, 他示威一样地去淮阳分局呆了三个多小时, 她竟然还能如此自在。 这包厢分泌着怒火, 充斥着油烟, 四面楚歌。 王菀冬斥责孙小海, 殷田民痛骂殷天。 张乙安是一会在左侧拉架, 一会在右侧劝阻,像个陀螺飞舞旋转。 骂咧咧是有层次的,一浪扑一浪。 那声儿绝没有海浪动听,拉锯一样“吱嘎吱嘎”,最后升级成指甲挠黑板。 殷天恨不得脑袋上顶个铝锅来护佑自己。 她也真这么做了,她要了个果盘扣脑袋上,拼命扒饭吃菜,刘秀瑛看乐了,笑容被王菀冬迅速捕捉到,诱发了新一轮鸿运堂大战。 王菀冬眼泪鼻涕流成一片,呈现出一种冲冠眦裂的绝望,起身就要走。 殷天终于忍无可忍,“孙小海,你妈不想让你重蹈覆辙,是因为她自己后悔和厌弃了当初跟你爸结婚的这个决定。” “我没有!” “那您拦什么?您就铁了心认定刘队长没法长命百岁,铁了心认定孙小海会面临丧妻,会跟你一样,歇斯底里地成一祥林嫂。” “殷天——!”老殷双唇打抖,摔碗指她,“你这是在玩火!头上三尺神明,你没了口德,第一个劈得就是你!” 殷天当没听见,寒峭地眼神逼着王菀冬,“那是您,您没法活,不代表别人活不了。谁离了谁日子照样过,地球照样转,感情照样谈!” 王菀冬的身子兀的歪斜,被孙小海和张乙安一把扶住,她泪渍纵横,“我经过过什么?我经过的恰恰也是你经历过的!你8岁那年只是情感萌了芽,尚且要挣扎到今天,我和孙耀明12年的感情,我为什么不能悲伤,我为什么不能阻碍他们。我知道我儿子,他跟孙耀明一样傻,傻透了!重感情!你问问如果有那一天,他能接受吗,以后有了孩子,孩子能接受吗!” 刘秀瑛本不想开口,怕事搅事,和稀泥。 但再不开口,鸿运堂就得硝烟弹雨,遍地残肢。 于是,包厢内重新形成了一种巧妙地构建。 刘秀瑛善辩殷田民,殷天舌|战王菀冬。 鸿运堂的大闹惊动了经理,他匆匆而来,看到门口耷眉丧眼的服务员,刚要训斥就听见屋里杯盘撞击“叮叮咚咚”。 “菜上齐了吗?” 服务员呈苦瓜之态,拼命点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