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错,在我闭关时,紫琼亦不理俗事,十二仙府现在至少在明面上都是听他调配,说是司权仙帝其实不为过。” 南蝉皱眉,望向庭外下层把酒言欢的无数仙府仙人,“要么叫昆离自白于仙界,要么须得先拔除这万年来他建立起来的声权威望,再说服紫琼,亲自将当年昆离与断辰的欺世之谋公之于众——这两条路,哪一条都寸步难行。” 南蝉说着,却见邻座桌案后,酆业已然抱着少女起身。 望着靠在他肩上的时琉的睡颜,南蝉眼神复杂:“她是数万年里唯一一个能随时出现在你身旁任何地方的人,昆离不会放过她。不要给她任何和昆离单独相处的机会,最好连中天帝宫都不要让她离开。” 酆业闻声一停,忽垂眸笑了。 “你笑什么?”南蝉不解。 “叫她醒着时听见这话,大约是气得要咬人了。”酆业侧过身,漆眸深处碎金似的光色微熠,“别和她提起,她最怕被关着。” “……” 南蝉眼神一颤。 直到那人背影已经快要走出云座,她猝然回神,失声:“酆业。” 许是这句声音颤得太厉害,酆业难得应声停下,但他并未回身,背影依旧显得不近人情的冷淡疏离:“还有事么。” “时隔万年回到这里,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了?” 酆业想了想:“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不必卷入。” “无关……” 南蝉低头,斟上酒,她望着杯盏里的倒影,苍白笑了:“好,你就当我们都是无关之人吧,反正你本也是这样的。” 酆业停在庭下,驻足许久,他始终垂眸望着怀里安睡的少女,想她若醒时会叫他如何做。 想过后,他侧身望向庭内。 桌案后的南蝉正将杯盏中的酒水饮尽,她眼底湿漉,像隐着泪。 “石榴若醒着,应当不许我这样与你说话,她喊你师姐,便真当你是师姐了,所以我说这些是我一人之故,你以后不要迁怒她。” 南蝉放下杯盏,颤垂着睫,气笑似的:“张口闭口都是她,你有完没完。” “南蝉,即便这世上从来没有过她,我也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酆业一顿,在对方僵滞望来的眼神里,“我从来当你和紫琼、昆离、断辰一样,甚至更久之前,我视苍生亦如此。” 他说起过去,眼神陌生得像聊旁人,只是额间金色神纹黯然微熠。 而后垂眸,淡然答:“葬身幽冥天涧那万年间我想明白了,我终究不是能割肉饲狼也无怨无恨者。既做不来悯生的神,那便做个肆意的魔,至少心念通达、死亦无悔了。” 南蝉握起靠在桌上的手,杯盏碾作齑粉,她低着头眼圈通红,声音也哑了:“你想说什么。” “神不能给你的回应,魔更不会。” 酆业一停,抱着怀里的少女转身,他轻声说:“何况,你在意的那个人万年前便已经死了。” “……!” 轰。 无声的巨响,可怖的气浪掀开云庭外万亩云海,偌大仙庭瞬息空荡。 云朵花簇似的云庭内,觥筹交错的仙府仙人们全都傻了,人人回神,皆震骇欲绝地扭头,从四面八方望向那枝最高的云座上。 如此惊怒之下的仙力失控,帝阶神识的隔音自然不复。 于是人人都听得南蝉仙子从未有过的恸声:“你就是他,我认得出。无论你愿不愿,允不允,我绝不容许自己再像万年前那样置身事外,悔恨终世!” “…你喝醉了。” 在一众仙人骇然的目光里,中天帝业抱着怀中被他遮蔽五感而依旧熟睡的少女,踏下云座下层层玉阶,向着云庭外走去。 直到那碧玉楼门之下,酆业停了停。 “确有一事,只有你能帮我。”侧眸,额心金纹微熠。 云庭内所有仙人本能竖起耳朵,扩散神识——然而他们一个字都没听到。 只见得酆业薄唇微动,似乎在神识传音里说了什么。 有机灵的仙人立刻扭头去看最高那座云座内。 桌案后,低着头的南蝉惊惶又绝望地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她眼睫一颤,终究是叫一滴再未能忍住的泪滴入了酒盏中。 啪嗒。 酒浆里涟漪轻荡,而那人低声若在耳旁。 “我死之后。” “请你护她做中天帝宫之主。” 时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成了前世的小琉璃妖,只是这一次,梦里她的神明没有去做幽冥之主的酆都,没有那场其恶滔滔的三界之战,他们一直住在中天帝宫里,虽然也有一些小的波折或是不虞,但没人伤害过他,没人污名过他,她在梦里总是笑着,笑着…… 然后就把自己笑醒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