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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一)


行于天。前有宗王虎视眈眈,后有臣宦其欲逐逐。群狼环伺之下,靖后上表禅位于功勋卓着的厉王,待允皇子及冠,布闻天下封犒东宫。遂以厉帝克成大统,稳坐金銮后的第一件事,竟是罔顾人伦非议,复迎靖后重归凤位。

    三朝元老是天子也要虚左以待的尊荣,两宫元后却是令史官都难以提笔的姝名。相臣襄扶帝业,是浩瀚苍生的相臣;皇后宾服天子,是四方宫城的皇后。前者以学识动闻天下,后者以色相蛊惑圣心。

    男人和女人序位从不顺应身份地位的尊卑,他们是两棵盘根错节,却又兀自生长的树,隔着一堵巍峨耸峙的朱墙,一个在墙里,一个在墙外。

    靖后困于长秋宫,熬过了最艰难的三载。

    昭元二年,皇长子降诞,厉帝爱之太殷,赐字珩。自此后位根固,惟剩允皇子一人惶惶行走于内廷,在温太傅的照拂下度过了那些漫长的如履薄冰的岁月。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好在终于一个丰茂的日子里等来了一纸封诏。

    所有迟来的尊贵水到渠成,身为靖后亲点的太子妃,温沅誉满京中。她与太子允琴瑟和鸣,宛如一对相识许久的眷侣。

    赠她琼琚美玉,为她描眉画鬓,与她“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世间再没有比他更美好合意的郎君。

    世间没有人不会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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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何时起,童年记忆里色彩斑斓的宫阙在一场场阴绵不绝的细雨中褪色成灰白颓败的砖瓦石墙。春日草长莺飞,夏日池光潋滟,大把鲜活烂漫的流光被燕子衔去筑巢,年复一年,风化成了廊檐底下被遗忘的一角寻常。

    宫人的广袖裙裾起伏错落,一重一重将深宫掩没;年轻芬芳的脸庞上漫溢出的脂粉香气,滋养了一番番交替的、永不凋零的花信。

    所有的美景像是被篆刻在勾阑陛石上的浮雕,一朝一代,未改分毫。

    所以我只用记住一个四季的模样。

    父王从来都不是一个臣民所望的帝王。他有着为君者最忌的柔软心肠,还有一腔源源不绝的廉价又多情的爱意。他曾爱过许多妃嫔,能如数家珍般细数她们独一无二的美丽;他也曾爱过每一季的花红柳绿,爱过蹁跹粉蝶,爱过枝头白雪;爱这一座座琳琅的宫殿,爱这浮沉更迭的人间。

    他曾高坐紫台,乾坤在握十数载,没有纵横捭阖的智慧,只留给这浩瀚青史一笔无足轻重的威望,留给我一段抛不却又斩不断的缘。”

    ******

    空阔的殿宇是一片旷野,他奔跑穿梭于重重帷幔间,张开的双臂化为一展羽翅,带着他扶摇天地,俯瞰这阕虚室——

    晴轮背后,乌金暗藏。一夜间穹顶裂开一道巨大的沟堑,琼英玉霭如泄而下,层层密密铺满阶墀。艳阳天里,三九骤临。

    他在满目苍白的怆然之中迷失了方向,被四面八方的怒风吹散羽翼,要么随之飘摇到另一个地方去,要么放弃抵抗,直落坠地。

    便只听“锵——”地一声,金革碰撞的鸣音破开一线天光。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条缝隙,看见了一双燎原般的眼睛。

    “殿下,殿下——”

    萧允猛地惊起,后背煞凉,手脚还尚未从痉挛中恢复。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到心跳的擂鼓声平息,那只干燥温暖的手才缓缓从眼前m.XIap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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