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有一张灵光富贵得恰到好处的脸,不至于让人望之生畏,也不会让人轻易妄念。周西想起学校女生形容他的一句话, “爱情剧里的男三号。” 她刚要站起来,被他挥手按下,并排坐在软沙发上聊天。 “你生病了?” “你病了?” 异口同声令两人相视一笑,周西摇头,“陪朋友来的。” 小林郁也摇头,“这是我祖父的医院。” 周西定睛一看白墙上的贴字——小林仲综合病院,嘶地倒吸一口气,“你总往校医室跑,我还以为你身体不好。原来是在学校做义工。” 小林郁挠挠头,“挺惭愧的,校医是我父亲的学生,平时去签个到,将来申请大学可以写在简历里。”他绞着手指羞涩道,“我也以为你埋头学习,不理外事。” 他指向周西手里的病例单,“方便我看一下么?是做什么检查?” “脑CT,和人打架摔了一跤,害怕得脑震荡。” 小林郁若有所思,“CT要两个小时才出片,你是在这里等,还是到点来取?如果在这里,可以跟我去会客室坐坐。” 周西默默计算商业街到医院的距离,她不想顶着正午的太阳在外晃,也不想就此放过和他攀谈的时机。平日在学校里一贯维持独善其身的姿态,畸形的自尊心确是一方面,有意为之也是一方面。 她看惯了陆里弄的男人女人谄媚讨好的丑态,总以此约束自己要与众不同。可是水清无鱼,自尊强烈到了某种程度,便显露出藏在水底名为自卑的夯硬基石。二者如光影相生相伴,外表故作清高,心里的阴暗疯狂滋长。周西有时觉得自己的皮囊已经变成了一只被撑到极限的猪尿泡,只要拿指甲轻轻一抠,肮脏的思想和算计就会代替内脏喷涌而出,流洒一地,到那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没有心肺,只被淤泥填满的画皮怪物。 捏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她盯住自己雪白的鞋袜和光洁的小腿,看得越久,越觉得喉咙破了道口子,从里面漏出一股股浓黑的墨汁,把那片刺目的白染成坑坑洼洼的丑陋癞斑。 小林郁以为她顾忌到同行病人,不好擅自做决定,于是好心转移话题, “你在听歌?有喜欢的歌手和乐队么?” 周西揿亮手机,把屏幕上的音频递给他看,“选修外语听力。” 小林郁有些惊讶,“你会考外语是八洲语?”他欣喜地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八洲人,虽然平时在家和父母说普通话,但每年回乡下祭祖,同老人都是讲八洲语的。” 周西有些无语,心想,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人,你的姓氏早就把“八洲”两字刻在脑门上了。不过哪怕心里对小林郁抱持的期望大大降低,也不影响她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真诚附和道, “好巧。” 男生躲闪的目光,桃子般的脸颊,支吾不定的话语,一切熟悉得让人厌倦。这种从她十一二岁开始就围绕在身边的独属于少年情窦初开的眼神,旁人或许会赞美它像春日枝头芬芳的水果,不适合品尝,却能弥久珍藏那份平滑动人的光泽。可一旦身处林中,满树酸果子挂在头顶,既不能解渴又不能充饥,久而久之,再鲜艳的颜色看在眼里也会变得疲惫黯淡。周西很早就学会这个道理——少年的喜欢是永远等不来成熟期的果实,不能指望它瓜熟蒂落,因为直到枯萎脱水,它的根茎始终牢牢被树枝抓握。而她能做的,只有抓住那颗果子,攀踩枝桠,借此一步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