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语已隐约带了些婉拒的意思。 “我现在的光景,你也是看见了———”燕焜昱像是并未注意到这拒绝的意味,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腿,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在我双腿完好无损的时候,我身边花团锦簇,人人奉承,看起来那般气派,可如今呢?门庭冷落,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因为他断了腿,太医断言他此生绝无站起来的可能,就相当于直接了当地宣布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上燕国的王位。 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继位的皇子,在其他人眼里便没有了可以依附的价值,他不能成为燕王,就代表着他身上几乎无利可图。 而他的亲人…… 他的父王在他醒来脱险的第一时间便是下旨斥责他莽撞不知进退,不知爱惜己身,可也派了不少太医,赏赐了源源不断的珍贵药材,但在发现他要终身与轮椅为伴后,他派去取国库里药材的人却常常被为难,他气不过处理了那些刁奴,又被他的父王下旨申饬,说他气量狭小,无容人之心。 他的母妃在知道他的伤势后日日垂泪,常常派人来关心他的衣食住行,生怕旁人怠慢了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母妃来探望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她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他弟弟,也就是四皇子身上,最近寥寥数面,在照例关心过他的腿后,便是明里暗里地暗示他,他现在已经废了,不能再去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与其让其他人坐到那位子上对他们母子赶尽杀绝,还不如用他手里的剩下的人脉和权利为他的弟弟铺路,等他的弟弟继承王位后,他作为同父同母的哥哥,自然能得到最妥善的对待。 他母妃口中的好弟弟,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在清流中名声极好的四皇子,在他伤势未愈的时候日日过来与他关心,做足了一副好兄弟的模样,他确实是感动过的,甚至动过要将手里剩下的势力都交给他的念头。 如果……如果不是他的好弟弟装兄友弟恭的耐心差了些,让他知道了他与其他人暗地里的谈话,知道了他已经按耐不住地想要将他敲骨吸髓,榨干最后一点有利的价值,来成就他的一番美名的话。 撕开那温情脉脉的假面,里面全都是肮脏的算计和野心,那几分亲情在那煊赫的权势面前不值一提,不剩几分。 他如同从云端坠落,从天之骄子变成一地烂泥,烂泥滋生出了不甘,滋生出了如毒蛇一般的怨恨。 脑海里不经意地划过了这些往事,他的呼吸微微乱了几分,顿了顿后,他才接着继续说: “秋狝之行,王室的住处向来是按齿序排列,按燕国的礼法,我此时应该住在最靠近中心的位置。” 可如今最靠近中心的位置,住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喜好风雅的二皇子和骄纵的五皇子也住在他的前面。 如果没有燕王的授意,谁敢这样违背礼法地安排皇子的住处? “我身为皇子,都落到这般下场。”他叹了一口气,“更何况是皇妹你?” 他微微偏头,消瘦了不少的面庞看起来有种沉郁的温柔: “郑氏嫡脉的族长夫人是你姨母,从小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他面前女孩子脸色陡然苍白,眉皱起来,双手不自觉地在衣服上抓出褶皱。 他安抚似的冲女孩子笑了笑,话却没停: “虽然当年出了那桩事,闹得有些不愉快,但血缘亲情终究是斩不断的,更何况,当年之事错不在你。” 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子腰间的绣花荷包上,意有所指:“……就像这块玉佩,郑夫人不是也没将它拿走吗?” “父王是多狠心薄情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的母妃出身显赫却早早故去,若是郑氏不愿意庇护于你,你在宫中的处境恐怕会越发艰难。” “这些年、这些年……”苍白着脸的女孩子嗫嚅着开口,她勉力维持着端庄淑女的仪态,“我一个人在宫中生活,也没什么———” “轻歌———”燕焜昱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你的年龄到了。” 各国王室的公主一般十八出嫁,燕轻歌如今已经十七岁了,这时便可以开始准备了。 即使她是燕王室极不受宠的公主,盛大庆典的时候常常被人遗忘在角落,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就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 “今年秋狝五国都派了使臣前来,只要有一国使臣透露出想要联姻的意思,你觉得父王会怎么选?”他直视着燕轻歌的眼睛,“王室适龄的公主,只有你一个。” 燕轻歌失神地盯着帐篷里香炉上盘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