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凌向她的方向摊开掌心,她的掌心里躺着一小截树枝———是从她脚边的盆栽上折下来的。在芷兰的注视下,祝凌头也不回,将树枝夹在两指之间顺着窗外抛出,远远便听到“哎哟”的一声惨叫,那个偷盗被发现后试图逃跑的市偷摔了个四仰八叉,被差点丢钱的苦主直接抓住。 “如果说你今晨来找我,我们一起坐在窗边吃羊汤面,我打开窗户让你看街道,发现这件事,这些都是不可更改的天命。”街道上吵吵嚷嚷的,祝凌在嘈杂声里陈述,“但从发现这件事之后,就有了两种可能———我出手,那苦主的钱财便得以保全;我不制止,那苦主就会被偷走钱袋。我不阻拦那小偷,他被发现后便会逃之夭夭,我阻拦他,他就会因他的行为而受到惩罚。你看,事情的走向都在我的一念之间,随时都有可能更改。” “小事如此,大事亦如此。”祝凌说,“世上没有什么不可改变的事物,更没有什么天命注定。所有的一切,只是选择之后得出的结果。” “选择之后……得出的结果?” 祝凌向后一倒歪在了椅背上,她眉眼弯弯,蕴含着洒脱不羁的笑意:“不然呢?” ……不然呢? 芷兰愣了一下,箸和碗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缭绕的白色雾气渐渐散了,她看到了对面那双似乎永远都温柔而坚定的眼睛,然后她听到一道声音,低哑中带着一点不正经: “我觉得,与其想这些虚幻的东西,倒不如多看看眼前。” “比如……认真去吃面前这碗美味的羊汤面。” 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呀……就是珍惜眼前。 珍惜眼前的人,也珍惜眼下的时光。 摄政王府。 “咔哒———”有轻微碗碟碰撞的声音。 霍元乐微微抬起头,托盘里盛着两碟小菜并着一碗粥,放到了他的案几上。 他手中落笔未停,只道:“端下去吧。” 端上饭菜的人无声地行了一个礼,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在芷兰不在摄政王府里时,没人敢对霍元乐多劝说一句。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霍元乐批完一本奏折后将它放到了左手边,又从右边重新拿了一本摊开,沾了朱砂的毛笔在奏折的末尾进行了简短的批阅,随后便被放到一边晾干,再换一本新的继续。 这些奏折里的内容有好有坏,于是霍元乐眉心那一刃刻痕愈发明显,神色也隐约显出点疲惫来。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按时一日三餐,这样才可以保证他的身体健康,不至于在冬日病倒,延误大小事务的处理,但他做不到。 这些年来,他几乎很难感觉到饿,因为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早已压过了他对饥饿的感知,他一日一般只吃一顿,偶尔两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他被芷兰发现———在芷兰的严厉监督下,他才逐渐恢复了一日三餐和正常作息。但只要她不在,霍元乐便会我行我素,故态复萌。 右手边堆叠的奏折渐渐矮下去,直到见底。在最后一本也批阅完毕后,霍元乐搁下笔,微微陷到身后的椅子里,用手捏了捏鼻梁,缓解自己的疲惫。他这样闭着眼睛休息了几息,又很快睁开,脊背重新挺直,恢复成往日那个威严深重、不苟言笑的摄政王。 他起身,微微侧过头,对着光照不到的角落吩咐:“将这些和以往一样送过去。” 角落里传来一道低低的应答声:“尊令。” 听到这道和往常一般无二的回答,霍元乐下意识抚上了腕间陈旧褪色的红绳,这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也从来不想改掉。 蒋太师。 这个称呼在他心里默默地过了一圈,心中泛起的些微杀意被他慢慢地按回去。 他会慢慢清算的,就从这次花灯节刺杀开始,一个都跑不掉,他们欠将军的、欠子卿的、欠肃盛的……都要一一还回来,要血债血偿。 霍元乐推开门走出去,光线落在他身上,他脚下只剩一道孤独的影子,那影子手腕上有一截晃动的穗影,像是断开的绳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192章 以我而始 ◎无故而擅动两军者,追根溯源,斩之。◎ 韩国囹圄有上下两层,一层建在地上,主要关押犯了抢劫、偷盗、赌博等罪名的普通百姓,一层建在地下,里面关着的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例如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重大贪污的朝臣、意图谋反的逆贼……韩国囹圄地下的防守胜地上数倍,守着的人不敢有分毫懈怠,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