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公主,不会再有人唤她“阿凌”,不会有人一边满心复杂,却又挂心着着她的健康…… 一切都不会有了。 而她和乐珩的约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祝凌起身,目光从乐珩身上收回,她走到了大殿门边,推门离去。 门在她身后合拢,有人在阳光下沉沉睡去,或许梦里,有一大片热烈盛开的绵延桃林,桃林深处,已有人等了他许久许久。 于是此后的每一个春日,都不会再错过。 关上殿门后,祝凌只觉心间一片茫然,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她应该去集贤殿那里。 那个女文臣说了乐珩在找她后,好像又说了什么。 说了……所有人都会在集贤殿里等她。 原来这是留给她的最后的时间,用来让她告别的时间。 可惜没来得及。 终究……没来得及。 祝凌眨了眨眼,她觉得眼睛特别痒,于是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掉转了脚步的方向。 她在集贤店里忙碌过半个月,很少见到人来的这样齐整。所有人的姿态都是端肃的,只是……每个人的眼圈都通红,像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各位大人———” 祝凌开口,才发现这一路走来她的声音不知何时哑了,说话时嗓子里像梗着什么一样,极不舒服。 她的开口像是触动了什么隐秘的开关,于是所有站着的人忽然哗啦啦跪下去———以羌国的最高礼节。 祝凌站在集贤殿里的高台上,乐珩惯常坐的那张桌边,俯视着跪了一地的人。 “跪我做什么呢?”她的声音又轻又飘,“不应该跪羌国的新王吗?” “公主!”跪在最前方的周太傅周啸坤额头触在手背上,眼泪从他带着血丝的眼眶里流出,滑过手背,在地面印出一点深痕,他的声音是不稳的,是颤抖的,“登基的礼服……已经做好了。” ……登基的礼服? “是阿兄的尺寸吗?”祝凌问。 还没有等到回答,便忽然听到如同水滴砸落到地面的声音,所有人都垂着头伏着身,于是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哭,又或许是窗外下起了太阳雨,于是屋里也能听到雨滴滴落的错觉。 “不是太子殿下的尺寸……”周啸坤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就好像人绷成了一根弦,已经到了最后的极限,“是您的。” “……宗正所筹备的礼服,一直是您的啊……” 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候选人。 乐珩所选定的人选是她,从来没有变更过。 祝凌一直觉得自己占了小公主的身体,乐珩再怎么豁达,心里总会意难平,所以他说有其他候选人,那便是真的有。 所以即使乐珩培养她的行为越来越像在培养继承人,祝凌也没有深想,或者说……不愿深想。 就好像她逃避回到羌国这件事一样,她也一直在逃避着关于王位继承的事。 其实在乐珩最后弥留的那几天,祝凌心里就已经隐隐有预感———如果真有那个人,他早该出现了。 “原来是我啊……” 祝凌的声音还没有逸出口,便消散在喉中。底下跪了一地的人好像听到他们小公主在说些什么,可那声音太轻太轻,就如同化在喉中的一声悠长叹息。 忽然有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死寂,祝凌侧过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曾经的明二,如今的酒中仙。 他穿着一袭青色的衣衫,看着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蒙了一层厚厚的雾霭,遮住了那本应有的光泽。 酒中仙看着祝凌。 他一个接一个地送走了朝夕相处的同袍,看着昔日的故人一个又一个阴阳两隔,如今又要送别了自己的主上。 这世间命运,未免太残忍了些。 他嘶哑着声音:“公主。” 祝凌从高台之上看他。 有那么一瞬间,酒中仙觉得公主好像与这世间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与距离,即使她看起来是那么地悲伤。 “公主。”在一片寂静中,酒中仙慢慢地走上那高台,他的手隔着衣襟,按到了里面的一封信,“殿下有东西……让我转交给您。” 他想起今日在阳光下,太子殿下一直看着窗外,注视那片桃花早已谢尽的桃林。 他问酒中仙:“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酒中仙愕然:“殿下怎么会自私呢?” “明二。”明二自从改名酒中仙后,就很少有人再唤他旧日的称呼,他听到太子殿下的叹息,“我是人,不是神。”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是人……就会有私心。m.xIApe.COm